如果是外行人，首次接觸到欽天監的如此巨大而且精密的機器。或許會覺得人都會犯錯，何況是機器呢?

    可是，他心中卻絕無如此僥倖之心。

    或者說，他有僥倖之心，但是他的僥倖之心是明知是僥倖，卻自己欺騙自己的。

    這和世人不大一樣，因為世人往往是無知而僥倖。

    司馬少流的家學淵源告訴他，人都會犯錯，但是天象機卻絕不會犯錯。

    天象機打造至今，歷經了上千年，曾經測了多少的新天之象，可從來沒有一次犯過錯。

    所以，司馬少流的心裏已經相信，這就是一個事實，

    只是作為一個心懷天下，並且心中有夢想的少年，他的心中仍有著一絲絲的期待——如果是天象機錯了呢?那天下是不是不會發生動盪了呢?是不是代表未來依舊百姓安康呢?

    他爲了這個微弱到近乎渺茫的希望，所以他一直盡力的向前跑著。

    也在這個時候，

    司馬少流已經是跑到了樓的中央的時候，

    他聽到了樓下一陣喧譁的聲音，他強忍著自己向下望的眼神，繼續向上衝刺，

    因為他要第一時間去看天象，他要第一時間、一瞬間的時間都不要浪費的登上樓頂，他要真真真切切用自己這雙肉眼親自望一望天上，他纔敢肯定一些事實。

    但是屬於理智的一方的自己，再輕聲的告訴司馬少流：“天象改變已經是既定的事實，樓下的喧鬧聲音以至於如此地步，證明這些人也都發現了這一點!那些酒囊飯袋，都能發現，只能證明天象機的變動越來越大!天象機或可能錯，但決計不可能錯成如此地步!你還在堅持什麼呢？現在不是要第一時間去稟告皇宮裏麵的皇帝嗎？你非要去看看天上的星辰的話，你大可走出大樓，到時候，你抬頭一望不就能夠望得清楚了嗎？你何必要跋山涉水一樣跑到樓頂去觀望!”

    欽天監大樓的樓頂，是欽天監內除了天象機以外的另一件鎮間之寶——觀星臺。

    觀星臺被造出來的初衷就是專門爲了給欽天監的人，觀測天象所用的。

    前朝的時候，天象機和觀星臺其實是分開的。

    但是，自從本次國朝立國以後，在沒有定都前朝故都鎬京之後，而是選擇了現在所在的新京城。

    因為一些不可言喻的原因，

    開國皇帝大筆一揮，就決定重新起一件，結合觀星臺和天象機所在的欽天監大樓。

    這本意自然是爲了讓欽天監的人不用提一個人跑兩處衙門，有時候皇帝過來傳旨，朝欽天監的官員去面聖，都還得跑兩處地方。

    當然，更重要的是，對於欽天監而言，天象機和觀星臺，缺一不可。

    人在開闊的平地，往往可以抬眼一望，自然能夠望到天上的星星，如果眼神好的話，甚至連更不起眼的星辰也能被肉眼捕捉到。

    但是觀星臺，是一個觀星上的風水寶地，等若是對於觀星的成果一種永遠的加成。

    每一朝代的觀星臺，所在地的氣場是經過了幾代觀星大師的聯合推演，務必確認這個地方它是最能夠把新羅永珍盡收眼底的一個好地方。

    並且，觀星臺上面會有很多裝置精良的觀星工具，能夠幫助很多眼睛視力不是特別好，但是觀星知識非常豐富的欽天監官員，作為佐證天象運轉幫手而存在的。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欽天監這個部門上班的官員，他的職責就是觀察星象這一樣，他不像工部禮部等其他部門，會有一個具體的和下方官員去對接的一個職能部門。

    他是一個非常獨特的部門，一個非常獨立的部門。

    所以他的一些規章制度，就嚴重的限制了他的自主揮發能力，但與此同時也幫助了很多性格散漫的欽天監官員一個非常嚴謹的案頭工作。

    ——即，但凡是日常的星象運轉總結報告，或者是天象發生巨大波動的臨時性報告，都是要透過心觀星臺上的工具，還有肉眼還有其他的步驟全部都寫在報告紙上，成交道皇帝的御前方可。

    所以司馬少流他選擇第一時間往觀星臺走，也是無可厚非的，這是任何一個欽天監的官員，都必須要走的一個步驟。

    但是與此同時也證明了司馬少流的侷限性，他是一個非常固執，並且按部就班的人。

    他是司馬家，這一代進入欽天監的嫡傳子弟。

    但凡是他們司馬家是嫡系一脈代表進入欽天監的，都是可以可以直接稟告，不需要案頭工作，而是直介面述向皇帝報告星象運轉事宜的這麼一個傳承性官員家族。

    所以司馬少流的內心衝突性才如此之大，因為他知道自己其實一開始就應該直接跑出欽天監的大樓，直接往皇宮方向走，直接面呈皇帝陛下，把一切自己觀察到的東西都告訴皇帝陛下，並且在路途當中他完全可以抬頭望望星空，去驗證天象機和自己心中的猜測。

    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樓下的一堆官員越聚越多，每個人都在低聲的說著，剛纔司馬少流的異樣舉動。

    甚至有人抬起頭對著還在飛奔，向上的司馬少流指指點點。

    而這個時候也終於有一些官員察覺到了天象機的波動...

    “天象機！這...這天象機動了！”突然有一個官員指著天象機，一臉驚訝的說著。

    他臉上驚訝，甚至帶著些許的恐懼。

    沒有人比這些吃著欽天監飯碗的官員們更加的清楚知道，天象機動了代表的是什麼樣的含義！

    “我的天哪天象機真的動了！”

    “天象機一動恐怕難免要生靈塗炭，這可如何是好？！”

    “不行，我們得儘快的像皇上稟報！”

    “這個時辰其他大人都在家裏休息呢，有許可權向上稟報，甚至是跟皇上直麵彙報的，只有...”

    這句話，說這話的人沒有接下去說。

    但是眾人都心知肚明，

    在場諸人的官銜都不夠高，現如今有權利代表欽天監，上報的也就只有身為欽天監少監的司馬少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