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面，兩人都是沉默不語，他們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不能再見面了，沒見一次，就更傷心一份，他心疼小狐狸，小狐狸也心疼他，所以這是最後一面。

    兩人坐在水簾洞前，隔著水幕看著外頭模模糊糊的風景，他們的身上都被水打溼了，可卻都是不躲不閃，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從白天坐到了黑夜。

    什麼都沒說，可是卻什麼都明白。

    “哥，要是有下輩子，我們會有可能嗎？”臨行前，小狐狸看著他小聲問，眼中蓄滿了淚水，她拼命地把眼睛瞪得老大，竭力不讓自己落下淚來，這是最後一次的見面，她要給心上人留個笑臉，而不是哭哭啼啼的模樣。

    孫悟知道小狐狸在等他的回話，可是他卻沒有回答，更加沒有轉頭看她一眼。

    什麼都不能說，他也不敢去看他。

    他不能說有可能，不能讓自己通紅的眼去看她，他不能給她任何希望。

    他們都是妖精，都是即將得到成仙的妖精，這樣的關口，他不能害了小狐狸，他知道她對自己有多深情，他知道自己但凡給她一丁點兒的可能，她就會放棄觸手可得的成仙機會……

    他不能害她。

    所以那天晚上，他一個字都沒說，也沒看一眼他心愛的小狐狸。

    最後，小狐狸走了，帶著微微的哽咽聲，他聽著那聲音，心都要碎了，眼淚奪眶而出，那晚，對著面前的飛流直下的水簾，他哭到了天亮。

    後來，小狐狸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後來，他修仙得道，成了撼天動地的齊天大聖，他位列仙班，又成了雷神，以為自己從此心平如鏡，可是卻知道百年之後，有個姑娘的身影照進了他心裏的這麵鏡中。

    他單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他的小狐狸，她轉世投胎換了容貌出身，和前世再無一點相似處，可是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那雙眼睛，再不會有人用那種眼神看著他，痴痴的，傻傻的，還美美的。

    她又一次愛上了他，再百年之後，再全然忘卻前世塵埃之後，她還是一頭扎進了情網，愛得深沉，愛得如痴如醉。

    他慌了，早就枯死的那顆心，因為她又發了芽，那種熬熬煎煎的感覺又癢又酥又痛苦，他是神啊，是最該不惹凡塵不沾俗情的神啊，他不能錯，一步走不能錯，他得對得起他肩上的職責，可是……

    那是他的小狐狸啊，是他一直壓在心底不敢想不敢疼不敢愛的小狐狸啊。

    他痛苦，掙扎，偷偷摸摸地飽嘗這一個神最不該有的情愫和動搖。

    這一次，他不想放棄，真的不願意放棄，可是……

    可是，他最終還是放開了她的手。

    “願有來生。”

    最後的最後，他又做回了他的雷神，將所有的無奈和不甘都壓在了心底，他頭一次覺得修仙成道或許是個錯，他頭一次覺得疲累不堪，也是頭一次盼著有來生。

    來生，他一定不要再做這麼懦弱無用的人，他要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她，再不讓她受一點兒傷。

    ……

    孫悟睡得極不安穩，這個夢實在太過真實了，以至於到最後，半睡半醒間，他難受得無以復加，他似乎看明白了他和胡麗這幾世的糾纏和緣分，他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會對胡麗情有獨鍾，最後的那一句“願有來生”似乎不是出自夢裏的人，而是他自己說的一般，說完這一句，他已經心痛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