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將就就計引出兇手
頭一次與陌生男人這般親近接觸,沈素年縱然心性再清冷,亦忍不住臉頰泛紅,滾燙起來。
她抬起眼,想要示意陸宸離自己遠一點,卻撞進了他深邃而幽遠的雙眸中,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窗外。
沈素年順著他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那裏站著兩個人。
沈素年素來在認人上面很有天賦,她爹從小就贊她是天生的捕快。
外面站著的人,正是張百萬的兒子張景和,以及養女張靜雲。
“景和哥哥,我做噩夢了,我夢見爹了!我怕——”張靜雲的聲音帶著驚懼和哭腔。
“別怕,靜雲,等爹下葬後,我們就成親。”張景和柔聲安撫道,然後將張靜雲摟在了懷中,垂首親了上去。
這——
沈素年怎會想到這兩人夜半私會也就算了,怎麼的還在外面親上了!她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就連耳後根都隱隱發起熱來。
沈素年趕緊扭轉頭,不想再看,卻不想又撞上了陸宸的眸光。
這一次,他的眸色帶了一絲甚不正經的戲謔。
沈素年狠狠剜了他一眼,繼而別開了自己的雙目,開始冥想那個道家圖案。
那個圖案,她似乎在哪裏見過,可卻又想不起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張景和將張靜雲送走,外面的院子恢復了靜謐,陸宸這才重新點燃了沈素年手上的蠟燭。
然而,他點蠟燭的時候,竟然不用火摺子,不知道他用了什麼在食指和拇指之間輕輕摩裟了幾下,然後就將蠟燭點亮了。
沈素年看得有些驚愕,片刻後才冷聲道:“江湖術士的把戲。”
陸宸笑笑,將靈堂和棺木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與進來的時候一般無二,這纔對沈素年道:“可以走了。”
沈素年奪回了陸宸手裏的那隻蠟燭,一把吹滅,然後放進了袖子裡,身姿靈巧地從窗戶中飛躍而出,敏捷得如同一隻貓兒一般,竟連窗戶都沒有顫動一絲一毫。
“有意思。”陸宸緊跟其後,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若是六扇門進了這樣的捕快,那他的逍遙日子豈不是到頭了?
次日一早,沈素年早早來到衙門候著王捕頭了,她一身青衣,梳了男子的髮鬢,雖然可以看出是個姑娘,但是比一般的姑娘家多了一分英姿颯爽的味道。反倒是陸宸,姍姍來遲,又呵欠連連,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沈素年伏在王捕頭耳邊說了一通話,一行人這才啟程到了張家。
張夫人臉上仍是懨懨的,毫無精氣神,但是見了沈素年仍然有些生氣,對王捕頭冷聲道:“昨日你們說今日就給我張家一個交代的,可查出什麼來了?’
沈素年對著王捕頭使了個眼色,上前一步,聲音冷靜利落而堅決道:“張夫人,我們以為張老爺和翠袖,都是被謀殺的,兇手亦是同一個,就在你們府中。”
“什麼!”張夫人驚愕道,“小姑娘,說話要有憑據,若是找不出兇手來,我可跟你沒完!”
“夫人讓我把府中走一遍,所有人都對上一遍,自然可以尋出兇手。”沈素年胸有成竹道。
張夫人見他們說得這般言之鑿鑿,只好讓管家帶著他們轉了一圈張府,只是她手中攥著的帕子越攥越緊,都被攥得變了形。
走了幾個院子,沈素年和陸宸雖然神色專注而認真,但是並沒有找到什麼可疑的東西,倒是在張靜雲的院子裡面,看見了一片生機鬱蔥的甘草。
“張小姐,不知道你在院子裡面種這麼多的甘草是為何?”沈素年循例問道。
“噢,這個啊,我娘身體不好,常常要吃藥調理,但是藥汁太苦,我娘又怕苦,我問了大夫,大夫說乾草性平,藥效百搭,所以種了乾草,混一些進藥湯裡面,讓藥汁不那麼苦,這樣孃親不用那麼難受。”張靜雲性子很是文靜,一路都無話,只沈素年問她的時候,她才低聲說道。
“這甘草種了多久了?長得這般好,張小姐真是有心了。”沈素年聲音和緩,如同閒話家常一般。
“種了大半年了。”張靜雲低聲道。
沈素年沒有再說話,又跟著管家將剩下的地方都逛遍了。
片刻後,陸宸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話,沈素年眼底一亮,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一圈後,又回到了張夫人跟前,王捕頭急忙上前,道:“沈素年,兇手是誰?你找出來沒有?”
張夫人目光銳利地看著她,沈素年卻從口袋中掏出她的本子,將昨晚畫下的那個符號遞給了張夫人看:“夫人可認識這個符號?可曾見過?”
張夫人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沈素年見狀,收好了畫本,對張夫人歉疚道:“對不住,張夫人,我沒找到兇手,這個符號,應當就是兇手留下來的,我在張老爺的耳後發現的。”
“什麼!你怎的知道他耳後有這個符號!你驚擾了他的屍體!你們!你們!你們到底是怎麼查案的!王捕頭!”張夫人氣得發抖,指著沈素年道。
“沈素年!誰讓你去開館了!你查不出兇手!你去開人家的棺材!你有沒有點規矩!”王捕頭也暴跳如雷,指著她罵道,“姑娘家家的,沒事就在家裏繡繡花算算賬,找個如意郎君比什麼都強!你做什麼捕快!你以為會幾個拳腳功夫就能做捕快了!真是胡鬧!你給我滾!”
“張老爺是被謀殺,這個符號就是兇手留下來的,我雖然暫時沒有找到兇手,但是兇手必定在你們府上!”沈素年也被王捕頭罵得來氣了,冷著臉道。
“你給我滾!你給我滾!”張夫人異常憤怒地指著沈素年,整個人都顫抖道,“你們這是胡鬧!不是查案!你們給我滾!”
沈素年也是個倔脾氣,聲音清冷道:“兇手必定是你府上之人,我言盡於此,告辭!”
她摞下了臉色,轉頭仰首出了張府,陸宸急忙追了上去。
他追上了沈素年,卻見她面色冷靜,並不像是發了脾氣,他腦子裏閃過今早她與王捕頭的低語,心裏明白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遂低聲問道:“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沈素年難得回他一個微笑,聲音卻帶著決意,“誘餌下去了,就是不知道魚兒上不上勾了。”
當晚,仍是張府,張夫人的房裏,傳來了幾聲難受的咳嗽聲。
張靜雲手裡端著托盤,托盤上面放著一大碗黑乎乎的藥汁,她推門而入,將托盤輕放到桌面上,低聲道:“娘,該吃藥了,你這病不能拖了,爹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我和景和哥哥啊,你可千萬別熬壞了身子。”
張夫人接過了她的手裏的藥汁,喝了一口,隨後將藥碗擱在了桌面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靜雲,衙門的人我已經打發走了,翠袖的家裏也安撫了,給了錢,日後衙門不會再上門了,只是你能不能告訴娘,你為何這般狠心,要殺了你爹?”
“娘?”張靜雲料想不到張夫人竟然知道了,驚慌之下打翻了手邊的藥碗。
濃黑了藥汁流了一地,帶著一股濃濃的甘草味兒。
娘知道了,可是卻替她打發走了衙門的人——
她一下心慌,猛地跪了下來,哭道:“娘,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有心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歡景和哥哥,而且——而且我已經是他的人了,但是爹不准我們成親!你要我怎麼辦?你要我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哎——孽緣啊,都是孽緣啊!”張夫人又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你可知道你爹為何不准你們成親?”
張靜雲含淚點了點頭,哭道:“我是抱來的,身份低微,連個孃家人都沒有,父母也不知道是何人,爹覺得我配不上景和哥哥。”
“傻孩子!你如何配不上他?從小到大,吃穿用度,你爹哪點讓你比景和差了?你爹不同意,那是因為,你就是你爹的親生女兒!當年他去那邊開分店,有個丫鬟跟了他,有了你,本來是要納進府裡的,但是你娘命不好,生你的時候去了,你爹可能怕我生氣,將你抱回來的時候就說是撿到的!”
張靜雲本來是跪著的,聽了這樣的話,整個人頓時一個踉蹌,大哭道:“那我和景和哥哥豈不是註定不能在一起?那我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娘你為何不阻止我們?”
張夫人捂住了眼睛,一手溼痕,哭道:“因則你景和哥哥是我跟你爹成親前便有的,不然我一個官家小姐如何要下嫁他一個商戶?可是後來你爹對我實在是好,我生景和的時候虧了身子,一直沒有再生,心裏有愧,後來他有了你,我心裏其實很是欣慰,你跟了景和,以後張家都是你的了,也是名正言順的,我如何要阻止?我本想跟你爹坦白的,誰知道你這麼耐不住,竟然出手讓他丟了命!我對不住他,對不住他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張靜雲聽了,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她哪裏想得到,她竟然是養父親生的女兒,而景和,卻不是養父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