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年見巫惜玉果然掉進了自己的坑裏，不再言語，反而是氣哼哼地瞪著自己，她也不在意，拿起了碗，盛了稀飯，就著青菜饅頭吃了起來。

    飯後，沈素年一如既往地自覺洗碗，巫惜玉則扔給她一頂草帽，一雙特質的長筒鞋子，讓她跟著上山採藥去。

    沈素年也不是喜歡白吃白住的人，靜默不語地換上了裝備，跟隨她們兩個一起上了山。

    巫惜玉是在山上爬慣了的，她本來以為沈素年雖然會些功夫，但是做起這些苦活兒來肯定是不如自己的，正好落了她的面子，讓師傅厭惡她，不給她配置解藥。

    然而，沈素年走得卻比她還要快一些，緊緊跟著天機老人，天機老人讓她做什麼，她很快就醒悟了過來，即便是不認識的藥材，她也能分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連天機老人都讚歎道：“你這個姑娘真是聰慧。不比陸宸差。”

    沈素年臉上神色淡淡的，只掏出帕子輕輕擦了擦汗，聲音如常道：“前輩過譽了，不過是記性好了一些而已。”

    “你這何止是記性好？你這簡直就是過目不忘啊！”天機老人誇讚道，“到藥山了，山上請了一些工人幫忙採藥，還有一些弟子們，你就去幫幫忙篩一下，別讓她們將草藥搞混了。”

    “謹遵前輩吩咐。”沈素年恭敬地應道。

    “馬屁精！說得好聽！”巫惜玉看不慣她這個討好師傅的模樣，冷哼了一聲，施展輕功，飄飄然地上到了藥山之中。

    沈素年的輕功比她好上太多了，可是她卻沒有動，一直跟在天機老人後麵，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上去。

    爬到了山頂，沈素年才知道這裏別有風光，上面不僅有成片成片的藥田，種了無數的草藥，還有一排整齊的木屋，異常的寬闊和大氣，遠遠看過去，竟有種遺世獨立的仙氣。

    “前輩，那裏是藥房嗎？”沈素年難得主動開口，指著那排木屋道。

    “是藥房，也是我們門派的弟子住所，只有陸宸和阿玉是跟著我住在山下，因為買藥的人走不到山上來。不過我大部分還是住在山上的，山上比較舒服。”天機老人笑了笑，說道。

    沈素年向藥田看了過去，只見田中穿梭著的一些年輕貌美的姑娘，還有一些清秀稚氣的小夥，另外還有一些村婦和村夫。

    “年輕的都是自願來跟我學習的徒弟，只教藥理，不教功夫，所以算起來我真正的徒弟只有陸宸和阿玉兩人，其他的都是花錢請來的短工，住在外面的村子裏頭。”天機老人看著沈素年恬靜的側臉，低聲道，“阿玉性子嬌蠻，不過陸宸卻是個穩當的，我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日後你若與陸宸成了夫妻，還希望你能夠多照顧阿玉幾分。”

    沈素年哪裏想到她會突然說這樣的話，臉上瞬間染了一絲紅暈，有些羞澀道：“前輩說笑了，我跟陸宸，只是好搭檔，再說前輩身子骨尚好，再活幾十年也不是問題。”

    她一本正經的好話，倒是比別人諂媚的恭維話聽起來更真誠一些。

    天機老人又咧嘴一笑，花白的頭髮在陽光下微動，嘆氣道：“我年輕的時候做過很多錯事，沾染了不少的毒，已經將身子熬壞了，沒有多少活頭了，阿玉是故人所託，難免嬌慣了她一些，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和陸宸多加擔待她。我看得出來，陸宸喜歡你，他那樣的性子，喜歡一個人實在是容易又難得的。”

    陸宸喜歡她？大約是吧，沈素年是敏銳的人，自然能夠感覺出陸宸看著自己的目光，比旁人多了幾分溫柔和寵溺。

    可是她呢？她喜歡陸宸嗎？什麼又是喜歡呢？可惜她爹死得太早了，他還沒有來得及教導她，什麼叫作喜歡一個人。

    她孃親說，喜歡一個人是願意和他過一輩子，哪怕他死了，她也還願意活在與他的記憶裡頭，守過漫漫餘生。

    不過她孃親素來只喜歡打牌，她說的話，沈素年覺得不是那麼實在。

    村頭的張寡婦從前和老張感情那麼好，逢人都誇讚他們恩愛，老張去了之後，她還不是帶著孩子改嫁了王家嗎？難道張寡婦之前就不喜歡老張嗎？

    向來機靈聰慧的沈捕快眼裏竟然出現了一絲迷茫。

    她對陸宸是喜歡嗎？她希望和陸宸過一輩子嗎？若是陸宸死了，她願意活在回憶裡頭守過漫漫餘生嗎？

    她不知道。

    沈素年微微嘆了一口氣，對著天機老人道：“前輩，你若是救了我，對我便有天大的恩情，阿玉姑娘，我會照顧的。”

    不過她感覺自己都有些自顧不暇呢。

    沈素年說罷，也揹着藥簍子加入了採藥的隊伍之中。

    巫惜玉向來不喜歡幹這些活兒的，她的主要工作是監督那些村婦們幹活，她腰間總是彆着一根鞭子，動不動就喜歡打罵天機老人那些弟子，大家都對她很是畏懼。

    不過今日，她心情不好，一直悶悶的，並沒有往日那麼嚴厲。

    那些村婦們一邊採著藥材，一邊有些討好地對著巫惜玉道：“阿玉姑娘，你長得這麼漂亮，最近可別亂出門啊。”

    “我出門又怎麼了？”巫惜玉懶懶地坐在一棵樹上，隨意摘了個果子放到嘴裏，一邊咔嚓咔嚓地咬著，一邊問道。

    “你不知道了吧？我家老頭子說，最近鎮上丟了可多姑娘了，都是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應該是被人販子拐走了！你這麼漂亮，要是出門去，還不得被人販子盯上啊！”一個村婦一本正經地說道。

    “本姑娘還怕人販子呢，我武功這麼好，揍死他們還差不多。”巫惜玉不以為然道。

    “哎喲，這個你可就不知道了，那些人販子的手段多著呢，什麼迷煙，迷、藥啊，被他們盯上的姑娘家，就沒有逃得了的！”那個大娘又嚴肅道。

    巫惜玉忽然靈機一動，將目光投到了遠處的沈素年身上。那個女人長得不差，自己也漂亮，若是兩個人到鎮上去，定然會被人販子盯上的——

    人販子拐走了她，便是師哥回來，也怪不到她的頭上來啊！真是個絕佳的好主意！

    巫惜玉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意，又隨手摘了兩個果子，扔到了那村婦的簍子裡頭，說道：“你說話好聽，本姑娘賞你的。”

    “謝謝阿玉姑娘，謝謝阿玉姑娘。”那村婦拿起了果子，擦了擦，又誇讚道，“阿玉姑娘人美心善，陸公子真是有福氣。”

    巫惜玉腦海裏頭又浮現出陸宸英俊冷沉的眉目來，覺得她說得沒錯。

    師哥與她纔是天生的一對，師哥是她的，誰都搶不走！

    再說沈素年，幫著天機老人整理了一天的藥材，一直到夕陽西墜，她才揹着藥簍子下山。

    陸宸不在，她們三個人都不擅廚藝，晚上吃得異常的慘淡，就是生火蒸了一籃子的紅薯和玉米，就著稀飯吃了。

    當然，巫惜玉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怎麼着，反正居然破天荒的沒有對沈素年橫眉豎目。

    次日一早，沈素年起來的時候，她居然還破天荒地對著沈素年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甜甜道：“沈姐姐，你起來了？”

    沈素年猝不及防地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目光若有所以地看著巫惜玉，並不說話。

    “師傅，我都好久沒有去鎮子上面趕集了，難得有個人陪著我，我今天就帶著沈姐姐去鎮子上趕集好嗎？”巫惜玉轉而看向了天機老人，撒嬌似的說道。

    “你去集市幹什麼？家裏什麼都有。”巫惜玉慣來會鬧事，天機老人有些擔憂。

    “哎喲，師傅，女孩子家的，買點胭脂水粉不是平常事嗎？”巫惜玉抱住了天際老人的腰身，繼續撒嬌道，語氣裡還帶了一絲哀求的意味。

    天機老人瞬間就想起陸宸來，必定是因為陸宸帶了沈素年回來，所以阿玉產生了危機感，想要打扮自己了。

    陸宸喜歡沈素年，她看得很明白，巫惜玉喜歡陸宸，她也知道得很清楚。

    天機老人心裏到底覺得虧欠了巫惜玉，如此一想，自然是鬆了口，還掏出了一個錢袋子遞給她：“若是看到有喜歡的便買吧，只一點要記得，千萬不要生事。”

    巫惜玉接過了沉甸甸的錢袋子，頓時興高采烈地道：“謝謝師傅！我已經買些師傅愛吃的東西回來！”

    “那你可知道為師愛吃什麼？”天機老人順著她的話頭問道，頗有些調侃的意思。

    這話倒真是把巫惜玉給問住了，她的神色凝滯了一下，有些尷尬，這才道：“師傅最愛吃師哥做的飯菜，莫非我還能將師哥打暈帶回來不成？”

    天機老人幾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早些出去吧，早些回來。沈姑娘，你要替我看著阿玉。”

    沈素年見巫惜玉這般反常，心裏頭只覺得是有詐，不過這麼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她尚且沒有放在眼裏，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前輩。回來的時候給前輩帶一隻烤兔子如何？我聽說淮州的烤兔子特別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