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會變戲法的陸宸
陸宸輕輕一吹,將那火苗吹到了柴火之中,那柴火就刺啦刺啦地燒了起來。
“你——”沈素年看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陸宸,一臉驚愕。
紅紅的灶火燒旺了,映襯得沈素年潔淨的臉龐有層迷糊而發亮的光影。
陸宸心裏頭噗通噗通地跳得更快了,雙眸更是暗沉了幾分。
“怎麼樣,我厲害吧?”他勾了勾唇角,聲音微啞地問道。
沈素年驀然抬起頭,猝不及防撞進了一雙古井般深邃沉靜的眸裡,柴火越燒越旺,就連陸宸向來幽暗的雙眸裡也點亮了,似乎有火光在灼燒一般。
沈素年如同被燙著一般,趕緊又垂下了頭,聲音不由得低了幾分:“你,你是戲班子裡頭出身的嗎?”
她垂著頭,只露出一截潔白的頸脖,掩在深黑暗紅的捕快衣裳中,分外的撩人,陸宸喉頭動了動,聲音低沉道:“對啊,我從小就學過變戲法,我再給你變一個。”
他又伸出了空蕩蕩的雙手在沈素年跟前晃盪了一下,然後將其中一隻手伸到了沈素年的外衫衣襟裡頭,掏出了一張帕子。
他將那張帕子在沈素年跟前抖了抖,然後用帕子覆在其中一隻手握好的拳頭之中,往手帕上吹了一口氣,然後將手帕抖摟一下,竟又憑空從手帕之中取出一朵粉色的花兒來。
“厲害嗎?”陸宸微微一笑,將那花兒遞到了沈素年手上。
沈素年更驚愕了,這花兒是種在院子裡頭那些花沒錯啊!他怎麼取來的?
“這,這莫不是江湖傳言中的隔空取物?”她震驚得一愣一愣的,懵逼地問道。
“哈哈哈,這戲法,說出來就不神秘了。”陸宸覺得她這反應也太可愛了,雖然平日是個清冷鐵血的女捕快,但私下,其實還是個純白如紙的好姑娘。
“水燒開了嗎?我把雞殺了!”就在這個時候,沈母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她手上拎著一隻割了喉的母雞走了進來。
沈素年手裏拿著一朵花兒,臉上有些不自然道:“還在燒,快開了。”
陸宸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忽然伸手取過了她手上那朵花兒,簪在她的髮鬢上。趁著沈素年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率先站了起來,接過了沈母手上的那隻雞,溫聲道:“伯母,你歇著,我來吧。”
沈素年和沈母震驚地看著他,只見陸宸動作熟練地將那隻雞放到了一個木盆之中,然後從鍋裡舀了一大勺水放到盆子裡,提起雞腳,拎著整隻雞,在盆子裡滾了幾圈,還煞有介事道:“其實殺雞,水只要起泡就行,不需要全燒開,不然容易燙爛了雞皮,反而不美了。”
沈母:“.......”
沈素年:“.......”
兩母女眼睜睜地看著陸宸端著木盆子從小門出去了,然後蹲在水井邊,熟悉地拔毛,清洗,開膛破肚,清洗內臟——
“素年,你眼光不錯啊,就是他了,為娘就是認準他做我的女婿了。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相貌堂堂,你查完那個案子回來,趕緊就完婚!為娘也好早日抱孫子。”沈母滿意十分地看著陸宸的側影,陷入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之中。
沈素年捱得近,看著她額上微微斑白的頭髮,心裏忽然發悶,像是呼吸不過來一樣。
她喉頭髮苦,本來澄清的話語卡在喉中再說不出,只能低沉地應了一聲:“好。”
待陸宸殺好雞回來後,沈素年給他燒火,他親自下廚,做了一個鹽焗雞,弄了一半與沈母小酌幾杯,剩下一半讓沈素年用油紙包好溫在鍋裡,讓她明日在路上吃。
沈母酒量不錯,可是太過高興了,陸宸的手藝也很好,那鹽焗雞香噴噴的,連骨頭都帶著一股難言的香味,她一下子就喝高了,最後還是沈素年扶著她回房休息的。
安置好沈母后,沈素年出來後,收拾了一下屋子,又問陸宸:“要給你燒水洗漱嗎?明天早些出發。”
陸宸也有幾分微微的醉意,他卻搖了搖頭,沉聲道:“還早呢,今晚的星光格外的燦爛,不如沈捕快賞光陪我去屋頂上坐一會,醒醒酒?”
看在他剛纔那麼賣力討好她孃親的份上,沈素年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來,隨他出了院子,陸宸一手攬住了她的腰身,便施展輕功,飛到了屋頂上。
沈素年自己的輕功就很好,但陸宸已經抱住了她,她又不好再掙脫,只覺得他身子很是燥熱,貼著她,令她的臉頰又微微滾燙了起來。
陸宸坐在了屋頂上,手從沈素年的腰肢移到了她的肩頭上。
“我剛纔是說笑的,我師傅醫術高明,定然能結你身上的毒,你別怕。”他溫柔的聲音被夜風吹散,再一字一字落在了沈素年的耳裡。
“我知道,我能猜到,你分明中了那死士的毒,可是你卻沒有事,你師傅必定是個高人。”沈素年淡淡回道。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師傅從下拿我煉製各種毒物的解藥,煉得多了,我也就對一些普通的毒物免疫了,可算是百毒不侵了,不過你種的這個毒比較刁鑽,我興許還沒有碰到過。”陸宸懶淡一笑,自嘲地說道。
他雲淡風輕,但是這話聽在沈素年耳裡卻是驚濤駭浪一般了。
從小拿他來煉製解藥,那就是讓他試毒——這樣陰損狠辣的手段都能使出來,他師傅想必也不是什麼善茬。
再想起他剛纔提起自己父母不知所蹤,可見陸宸小時候過的日子定然是顛沛流離的。
沈素年是個內心極為柔軟良善的人,她目光裡多了一絲憐憫,忽然岔開話題道:“我也希望你師傅能解開我的毒,我不能死,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陸宸不言,只是手上無意識地挽起了她幾絲散落的頭髮,動作溫柔而小心。
“我跟你說說我爹吧。”沈素年抬頭看向了天上燦爛的星河,璀璨星光之下,她雙眸裡頭也燃起了明亮的光芒,“我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厲害,最好,最正直的男人。他叫沈言,是前任大理寺寺卿,在外他斷案入神,申冤無數,不畏強權,清正剛直,在內,他疼愛妻女,端方溫潤,一心一意。我從小就坐在他的案頭上長大,我所學的一切,都是他教給我的,不管是功夫還是學識,斷案的本領,心裏的信仰,都是他教給我,沈言,他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爹,最好的官。”
沈素年一字一頓,聲音微啞,眼眶慢慢泛了紅,她對著遙遠的星空,語氣堅定道:“這樣的人,怎麼會收受賄賂,故意謀害皇嗣呢?”
陸宸早知她不簡單,不想她來頭竟然這麼大。
前大理寺卿沈言的名頭實在是響噹噹的,被大蕭的百姓稱為沈青天。他謀害皇嗣,判的是滿門抄斬,那沈素年和她孃親又是怎麼活下來的,還在青石縣當了捕快?
沈言是個有本事的人,理應能護住妻兒,可是他聽聞沈言臨死前,是親自認了罪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陸宸心裏疑惑,可是沈素年說罷這番話,整個人已經微微顫抖了起來,背影淡薄的姑娘,緊緊抿著唇瓣,目中帶淚,神色卻異常堅定道:“我不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英明一世,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流芳百世纔是,我要給我爹申冤,我要給他申冤!”
陸宸摟過了她,將她的頭輕輕按在了懷中,低聲道:“好,等你解了毒回來後,我幫你。”
沈素年低聲嗚咽,眼淚簌簌掉落,壓抑而悲憤。陸宸靜靜抱著她,神色柔和,不發一言。
夜越來越深,夜風又涼又慢,輕輕吹佛,像是在偷聽少年人的心事——
次日起來,沈素年的眼睛還有一些痕跡,微微發紅。
幸好他們起得早,沈母尚且還在睡覺,看不出她的端倪來。
陸宸做了些大白饅頭裝好,又裝滿來水壺,沈素年留了書信,又餵了麥穗,這才坐著清溪縣那邊的馬車出發了。
清溪縣的衙門財產和柳縣令的財產全部被黃大人清點,這輛馬車還是黃大人故意留下來給沈素年的,至於那個趕車的小捕快,也是個新來的,並沒有參與柳縣令的事情,所以留在了青石縣的衙門裏頭打雜。
陸宸趕馬,一路出了青石縣,走上了通往上京的官道。
他們的目的地叫做臨縣,是京郊淮州的一個小縣城。淮州臨近上京,四通八達,商業發達,本來是大蕭一個大洲,可是近兩年,因為朝廷重農抑商,對經商的要求越來越嚴格,淮州的經濟這才慢慢衰落了下來。
“出了青石縣後,我們是走官道還是走小道,你的通關文牒可以用嗎?”陸宸忽然問道。
“自然是走官道,我的通關文牒沒有任何問題。”沈素年語氣堅定道,“不僅走官道,我現在是正經編制的捕快,還有黃大人的文書,我們還可以免費住官驛。”
“那小的可沾了沈捕快的光了,我長這麼大,還不知官驛是個什麼樣呢。”陸宸勾唇一笑,調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