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喜公公反應過來，夏侯釗便招了招手，讓身後的侍衛上前，將他拖了下去。

    劉月看著喜公公被捂著嘴拖下去的悽慘模樣，臉色仍舊是慘白。

    夏侯釗自然也發現了，他上前一步，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劉月的手。

    他的手掌溫暖乾燥，劉月整個人顫慄了一下，抬起眼徵徵地看著他，但是夏侯釗沒有回頭，反而面向了群臣，道：“諸位大人也辛苦了，先皇喪事，一切按照內務府流程，其餘人可以先行回家，輪流守喪。”

    直到乾清殿的人全部散開，就連先皇的屍體，也都匆忙移去了靈堂，整個乾清殿被宮人匆忙掛滿了白色。

    夏侯釗拉著劉月出了門，兩人移步的方向，正是梅園。

    寒冬臘月，梅園裏頭的梅花已經全部開了，有紅的也有白的，還有少量的綠梅，爭奇鬥豔，芳香撲鼻。

    劉月靜默了半響，終於還是按耐不住，開口問道：“殿下，你，你剛纔在朝中大臣跟前如此說謊，這謊該如何圓回來？”

    夏侯釗面上鎮靜，其實心裏也有些緊張。

    他頓住了腳步，裝作鎮定地揪住了一枝梅花，聲音卻隱隱有些顫動：“不是說謊，那玉佩，的確是我身份象徵，只可以贈與未婚妻。”

    “此物貴重，還是還給殿下吧。”劉月心裏慌亂，急忙將脖子上的玉佩扯下，遞給了夏侯釗。

    夏侯釗並沒有接過她手上的玉佩，卻順著她的動作，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似乎比剛纔更為滾燙了幾分，握著劉月略有寒意的手，令劉月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了幾分。

    她甚是惶恐地抬起眼，卻對上了夏侯釗灼熱的眼神。

    “劉大夫，不願意就愛給我嗎？”夏侯釗目光深切而綿長，靜靜地看著劉月，緩緩啟唇。

    劉月被他這樣看著，臉上的神色一下子就紅了，她驚慌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夏侯釗的力氣很大，緊緊攥住她，她絲毫動彈不得。

    她漲紅了臉色，聲音支吾道：“殿下能夠保住劉月的命，劉月已經不甚感激，殿下是要登大統的人，劉月，劉月不敢高攀。”

    夏侯釗聽她這麼一說，頓時也急了，臉色也微微滾燙起來，低聲道：“劉大夫，你，你，我，我——我想娶你。”

    這話聽在劉月的耳裡，無異是一道驚雷。

    她臉色震驚了幾分，好半響後，才強行將自己的神色驚異壓了下去，道：“殿下日後，定然會遇到良配的，劉月不過是個鄉野粗人，實在不堪為妃。”

    夏侯釗更急了，手上的力度加了幾分，道：“不是為妃。我想娶你，日後我登基，你當我的皇后。劉大夫，答應我好嗎？”

    劉月只覺得耳邊嗡嗡的，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徵徵地看著夏侯釗：“殿下，你，你說笑，我這樣的家世，我不過是個孤兒，我不行的。”

    “你怎麼了？孤兒怎麼了？劉大夫醫術精湛，濟世為懷，心地善良，我既欽佩，又傾慕。劉大夫，嫁給我好嗎？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希望你當我的皇后，與我一起為這大蕭的江山效力。”

    劉月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緊張又忐忑。

    夏侯釗也好不到哪裏去，緊緊地盯著她，生怕她不答應。

    “那，我，我要問過我師傅才行。”好半響後，劉月才羞澀萬分地點了頭。

    “好，我隨你一起去問。”夏侯釗心裏懸著地大石松了幾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就往外面走，“現在就去問。”

    一月後。

    正月初八，天地靜和，陽光普照，夏侯釗在忠臣推舉下，進行了登基儀式。

    龍袍加身後，他宣佈於三個月後，迎娶醫學世家劉家的長房嫡女劉月為皇后。

    原來，劉月的師傅，就是劉家長房的繼承人，因為三個皇子被衍清子害死，皇帝卻硬要他說成沈言下毒怒而辭官，遁世在京郊做了一個赤腳大夫。

    劉月是撿來的，但是此事對外一概不提，正當她是劉家正統的嫡女，操辦婚事。

    新帝登基，改國號為明。追封先帝沈言為清正公，其遺孀沈年氏為一品誥命夫人。其女沈素年為六扇門總捕頭，原來的總捕頭趙豫調任大理寺，任少卿。大蕭軍權交與昭王世子夏侯照，任三軍總指揮，昭王督陣。

    明元年，三月。京都又傳來大喜事。

    大蕭戰神昭王要娶兒媳婦了！世子夏侯照，迎娶六扇門的總捕頭沈素年。

    聽說，送嫁的，除了六扇門所有的捕快，還有青石縣的人民以及大理寺許多兄弟。

    當今皇帝添妝十萬兩黃金，還有無數的綾羅綢緞，珍奇珠寶，真真是十里紅妝，為京都百姓所樂道。

    昭王府喜氣洋洋。

    沈素年坐在新房中，蓋著紅蓋頭的臉上，神色淡靜。但是緊緊攥住喜服的雙手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她自然也是有些緊張的。

    “素年，陛下喚我了，我要過去了。你，我給你的藥，你可以服用了，此藥可以緩解女子初次的疼痛。”劉月低聲在沈素年耳邊囑咐道。

    沈素年摸到了懷中的一個藥瓶子，臉色爆紅，幸好還蓋著蓋頭，劉月看不到。

    “我，我知道了。”沈素年緩緩呼吸了兩口氣，聲音生硬道。

    “你也不用太過緊張，夫妻敦倫本是樂事，捱過頭一回就好了。”劉月作為一個醫者，用專業的態度勸解道，“當然，世子爺也要配合纔是，儘量溫柔一些。”

    沈素年羞得不行，推了推她：“你還沒有成親呢，你倒是不害羞，趕緊走吧。”

    “我是大夫，我什麼沒有見過，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劉月揶揄道，“我不打擾你了，再不去，陛下要喝醉了。”

    沈素年忙不迭推她：“快走快走，我的皇后娘娘。”

    劉月嗔了她一眼：“還不是呢！”

    “還有半個月就成婚了！陛下都跟陸宸說了，要不是爲了參加我們的婚禮，他都想同一天辦婚事了。”沈素年也笑道。

    提到夏侯釗，劉月眉梢間都是笑意，這才提著裙襬離開了新房。

    房間恢復了安靜，沈素年捏著懷中的藥瓶子，將裡頭的藥丸倒了出來，服了一粒。

    半響後，新房的門重新被推開。

    沈素年看見一雙熟悉的靴子停在了自己的目光所及處。

    陸宸按照規矩，挑開了她的蓋頭。

    今天的沈素年，自然是盛裝打扮的。

    粉面桃腮紅唇明眸，陸宸拿著桿秤的手愣了好半響。

    “陸宸——”沈素年抬著眼，看他半天沒有動靜，忍不住出聲喚了一聲。

    “噢，噢。”陸宸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端起了合巹酒，將一杯遞給了沈素年。

    他的眼神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聲音微啞：“娘子，喝了這杯酒，咱們就是長長久久的夫妻了。”

    沈素年不語，臉色有些微紅，與他一起喝下了這杯酒。

    她酒量甚好，麵不紅心不跳地放下了酒杯。

    陸宸很緊張，也很歡喜。

    他坐到了沈素年的身側，看著沈素年難得的嬌羞模樣，想開口，又怕破壞了這一刻的美妙。

    他盯著沈素年看了好半響，總覺得哪兒都看不夠。

    良久之後，他才緩緩動了動薄唇，聲音微啞道：“素年，我有一件事，一直瞞著你。”

    沈素年抬起眼看著他，神色淡靜。

    陸宸正要開口，門外卻忽然響起了一陣震天響的敲門聲。

    “主子，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外頭傳來阿三驚恐的聲音。

    陸宸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咬著牙道：“有什麼天大的事兒，不能讓老子洞房再說！”

    阿三的聲音帶著哭腔：“不是，真的是大事！六扇門的人將咱們博古齋抄了！六扇門不是夫人的地盤嗎？怎麼自己人找自己人麻煩啊！”

    陸宸心裏咯噔一聲，抬起眼看著神色淡靜的沈素年，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你，你，你都知道了？我——”

    沈素年點頭：“知道了，俠盜陸宸。”

    陸宸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煞白，舉起手發誓：“素年，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沈素年點頭：“我相信。”

    “我，我那是劫富濟貧——”陸宸的聲音越發的微弱。

    “我知道。”沈素年臉上的神色依舊淡靜，“你的錢都用來接濟孤兒了，開了善堂和學堂。”

    “那，那你——”陸宸見她如此淡定，心裏越發的沒底，他忽然一把上前，緊緊抱住了沈素年，“那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沈素年淡聲道：“我不會離開你，但是這樣的事情，你以後不能再做了，我已經跟陛下說過了，陛下他不追究。博古齋不能再開了。”

    “那，那那些孤兒——”陸宸低聲問道。

    “我的嫁妝，有十幾萬黃金，足可以支撐他們到成年了。”沈素年緩聲道。

    陸宸想不到自己一直擔憂的事情，就這樣揭過去了，心裏頭幸福得飄飄然，正要親一口沈素年，門卻一下子被撞開了。

    跌在地上的阿三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反應極快地捂住了眼睛，嚎哭道：“主子！夫人，我知道我不該進來，可是，可是博古齋裡頭可是養著幾十個殘疾的人，抄了博古齋，咱們去哪兒吃飯啊——主子啊，你醒醒，稍後再洞房行不行啊！”

    陸宸上前一把提起了他，將他仍在外面，咬牙切齒道：“不行！我已經知道了！跟著老子，什麼時候讓你們餓過肚子！趕緊給我滾！”

    趕走了阿三，陸宸這才關上門，重新回到床上。

    “素年，你真好。”他湊近了沈素年，輕輕親了一下她的臉頰，低聲道，“我多麼幸運，可以遇見你。”

    沈素年臉色微紅，抬起眼，目光中滿是溫柔：“你也很好，遇見你，也是我的幸運。”

    紅燭搖曳，一夜溫柔。

    從此，歲月靜好，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