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年點頭，跪了下來，與陸宸一起，給天機老人的屍體叩了三個響頭。

    兩人出了地下室，陸宸找到機關，關閉後，然後毀掉了機關。

    “照兒！照兒！”此時，昭王和王妃也都趕了上來，見到滿院的屍體，神色複雜至極，上前見到滿臉淚水的陸宸，俱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師傅——”昭王見陸宸和沈素年神色都有些慘白，終於還是忍不住聲音苦澀地問道。

    “死了。”陸宸聲音沙啞地回道，“衍清子乾的。”

    “衍清子？”昭王和王妃俱都臉色一白，“他不是死了嗎？”

    沈素年握緊了陸宸的手，沉聲道：“我們懷疑，當日死的不是衍清子，陸宸師傅被殺，是因為一種叫還魂丹的藥，據前輩說，這種丹藥服下後，可以保住人的魂魄不散，然後透過陣法，將魂魄轉移到健康的人身上，以命換命，達到長生的目的，我們此次來淮州，還有斬殺衍清子，我懷疑都是衍清子的調虎離山之計，包括之前在官驛發現的黑衣人，都是用來轉移我們注意力的，目的就是拖延我們回京的行程，讓他的陰謀得逞。”

    “還魂丹，長生？”昭王驚詫之後，便是一臉憤怒，“這個妖道，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這是事情，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這世上，哪有什麼長生！真是胡說八道，還害了那麼多的人命！”

    “五殿下本來不受寵，可是陛下去突然要他侍疾，想來那妖道就是將主意打到他身上了。”陸宸分析道。

    “難怪啊，難怪啊，我就說為什麼會賜婚給阿釗，原來就是爲了逼我交出兵權。”昭王也恍然大悟道。

    “我們出發那天，殿下還說陛下將朝中事務都交給他打理了，有意傳位給他。”沈素年也回憶道。

    “那就糟糕了，不管這個還魂丹是真是假，阿釗肯定是有危險了！”昭王著急道。

    “父王，你和母妃繼續去皇陵，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我和素年易容回京，秘密救下殿下。”陸宸忽然出聲道。

    “不行，太涉險了。你們兩個人，如何讓我放心？”王妃第一個不同意。

    事關重大，昭王有些猶豫地看向了陸宸，又看了看沈素年。

    “王爺，王妃，放心，我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陸宸他，他確確切切，是你們的兒子，他不會丟下你們的。”沈素年將剛纔從天機老人手裏接過的那個撥浪鼓從懷中掏出來，遞給了昭王。

    “這個邊框和鼓錘上的花紋，跟你當初給我的那塊布，一模一樣，陸宸師傅說，這是他身上一直帶著的東西。”沈素年補充道。

    昭王接過了那隻鼓，雙手有些顫抖。

    沈素年又掏出了當日昭王給自己的那塊證物，一併還給了他。

    昭王手指顫抖得越發厲害，動手將那破布跟撥浪鼓拼接了起來。

    確實，是一隻鼓，這隻鼓是陸宸週歲的時候他親手做的，化成灰他都能認得。

    “他當然是我兒子，佛祖託夢，難道還會有錯？”王妃卻不在意這證物，只擔憂無比地看著陸宸，哭道，“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已經丟過一回了，我不敢再丟了，再丟孃親就真的要瘋了。”

    “孃親，不哭。”陸宸心裏一直忐忑無依的漂泊感終於落到了心頭上，一把抱住了王妃，哭道，“我不會有事的，我不會有事的，絕不會再丟了，這輩子再不離開你了。”

    他就知道，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巧合。

    他怎麼會無緣無故知道昭王府的佈置，又怎麼會覺得和王妃分外親暱熟悉？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絕非做夢，不是做夢。

    老天爺這一回是開眼了，並沒有作弄他。

    “照兒，我的照兒。”昭王也眼眶泛紅，老淚縱橫，將陸宸和王妃抱在懷中，聲音哽咽道，“是爹沒有看好你，讓你吃了這麼多的苦頭——”

    “不怪你，我命該如此，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陸宸抬起眼，看著站在一側清秀清豔的沈素年，低聲道。

    若是他沒有被拐走，他就不會認識沈素年。

    若他沒有吃過這些苦頭，他也沒有本事陪著她一路走到現在。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王爺，此事刻不容緩，陛下身體衰敗，朝中成年的王子也都被國師害死，合適繼位的人只有五殿下，若是殿下也出了事，衍清子拿著陛下的旨意，或者讓年紀小的皇子繼位，挾天子以令諸侯，後果將不堪設想。”沈素年聲音冷靜地分析道。

    “素年說得不錯。”昭王點頭，目光深切地看向了陸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守衛大蕭半輩子，我的兒子，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事關國運，不要兒女情長。”

    “你！你！你！”王妃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昭王，眼睛通紅。

    “孃親不要擔憂，你們只要掩藏好我和素年的行蹤，讓侍衛和丫鬟假扮，我們就很安全。”陸宸抱了抱王妃，柔聲安慰道，“殿下與我們一路披棘斬棘，情誼深厚，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再說，若真的讓那妖道挾天子以令諸侯，我們昭王府又沒有了兵權，肯定也不能善終的。”

    “兒子說得不錯。”昭王點頭，目光復雜地看向了陸宸，“你想怎麼做，就去做吧。”

    “謝父王。”陸宸沉聲應道。

    時間緊迫，沈素年和陸宸分別在隨性的隨從和丫鬟中挑了兩個身形差不多的人，陸宸很快就描出了人皮面具，戴上後，他們瞬間換了臉一樣。

    昭王命令侍衛將此處的屍首安置好，又通知了當地的官府，這才繼續往宗廟皇陵出發。

    而沈素年和陸宸，早已經換了衣裳，騎著快馬，趕往了京城。

    然而，到京都跟前，他們卻遇到了一個熟人。

    是巫惜玉。

    沈素年心裏頓時提了起來，那種不詳的預感，又開始覆蓋她的腦海。

    巫惜玉行色匆匆，身邊跟著一個戴著緯帽的人，看身形應該是曹巖。

    他們已經到了城門。

    “文碟拿來，把帽子掀開！”城門口檢查的官差大聲喊道。

    曹巖的身體頓時僵硬了一瞬，巫惜玉回頭側身看了看他，動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他這才緩緩摘下了頭上的緯帽。

    他臉上的傷疤沒有顯露出來，看起來跟普通人無異。

    想來是巫惜玉的功勞。

    “一個大男人，戴什麼帽子！”那官差嘀咕了一聲，將通關文碟還給了巫惜玉，不耐地揮了揮手道，“下一個下一個，趕緊的，老子要下值了！”

    輪到陸宸和沈素年，兩人也很快透過了關卡。

    沈素年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巫惜玉，過了關後，加快了速度追上了巫惜玉和曹巖。

    然而，巫惜玉和曹巖走進一條巷子之後，竟然不見了蹤影。

    沈素年心裏頭焦急，抬起眼四周環視了一下，冷不丁，一把藥粉就猛地從後方撒了過來。

    還好陸宸機靈，一把脫下了外袍，擋住了沈素年，這纔沒有讓她被藥粉襲擊。

    “好啊，你們兩個，鬼鬼祟祟跟著本姑娘幹什麼！”巫惜玉趁著他們抵擋的空隙，已經抽出了腰間的鞭子，猛地就抽了過來。

    陸宸對她的武功套路瞭如指掌，一把拽住了她的鞭子，三兩下就將巫惜玉製服，壓在了牆壁上。

    “巫惜玉你瘋了！”陸宸壓低聲音警告道。

    巫惜玉聽到陸宸的聲音，臉上閃過一抹驚詫，隨即了悟過來的，低聲驚呼道：“師哥？”

    她又看向了陸宸身後丫鬟裝扮的沈素年，試探性地開口道：“沈大妞？”

    沈素年雖然對這個名字很是抗拒，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沈大妞，我可找著你了！”巫惜玉本來驚詫的神色頓時轉換成愧疚和痛苦，上前緊緊捉住了沈素年的手腕，焦急道，“我對不住你！我該死！我沒有看好你孃親！你孃親不見了！”

    沈素年戴著麪皮下的神色瞬間崩裂，聲音隱隱顫抖道：“她怎麼會不見？你找了嗎？”

    “找了，這些日子我早就將你們那個小縣城混得熟透了！到處都找了！沒有找著，而且家裏很亂，東西砸了一地，我懷疑你孃親是被仇家劫走的！”巫惜玉跺了跺腳，聲音裡頭帶了一絲哭腔。

    “仇家——”沈素年雙手微微顫抖，聲音嘶啞。

    “伯母是什麼時候不見的？”陸宸一把握住了沈素年的手，看向巫惜玉，問道。

    “就，就五天前。我找了半天，然後就馬不停蹄趕來京都了。”巫惜玉抽泣道。

    “五天前——”陸宸眼底閃過一抹冷色，“就是衍清子被監斬那一日。想來他早就做了準備，離開京城了，他劫走伯母，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懷疑當年你父親被害，絕不是因為嫁禍那麼簡單。”

    沈素年努力說服自己冷靜了下來，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啞聲道：“你師傅所說的那個長生之法，會不會當年衍清子就是因為想要實施此法，所以纔會害死那些皇子的？他這些年費盡心思煉丹藥，也許是想要練出你師門的那個還魂丹，直到你出現，你沒有種失五感的毒，所以他猜出了你的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