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告御狀
“什麼法子?”昭王和夏侯釗齊齊看向了沈素年,異口同聲問道。
沈素年神色冷肅,一字一頓道:“告御狀。”
昭王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看著沈素年的神色越發的讚賞:“這個主意不錯,若是告了御狀,鬧得人盡皆知,便是他想護著那妖道,也沒有法子了。”
沈素年點了點頭,看向了夏侯釗:“殿下,你可以派專人傳信,請黃知縣他們帶著受害的鄉親進京,一路護送好,千萬不要驚動了衍清子他們。”
夏侯釗心領神會,當即問昭王要了筆墨,在車上就開始寫信。
昭王看著沈素年冷靜堅毅的神色,忽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沈素年察覺他心情有異,看了昭王一眼,低聲道:“王爺可是有心事?”
昭王神色異常的寥落,啞聲道:“沈捕快,你好本事,就憑在青石縣一個道觀的案子,可以追查到京城來,還揪出來那妖道的老巢來,若是你早生十幾年,或許,或許——”
他欲言又止,看著沈素年,眼底裏慢慢被一種深沉的遺憾和悲哀覆蓋。
“王爺是想說世子失蹤的事情?”沈素年心明如鏡,開聲道。
“阿釗連這個都跟你說了?”昭王顯得有些意外,接著道,“的確是,八九年前,我那兒子失蹤的時候,也有十二歲的年紀了,若是活著,應當也記事了——”
傷心之下,昭王也顧不得禮數了,亦不再自稱本王。
這話的意思,沈素年再清楚不過了,十二歲,的確記事了,但是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大部分的可能都是死了。
再找,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沈素年凝眉看他:“可以將世子失蹤的詳細過程說一說嗎?我對大蕭近幾十年的卷宗都看過,而且瞭然於心,說不定可以找到什麼線索。”
“當年,也是那妖道剛進京不久,因為接連死了三個皇子,他說皇室即將有動盪,需要全皇族的人去祭天,我便帶著照兒去了,誰知道祭天的時候,突然發出了一陣地動,大家各自逃命,慌亂之中,我兒子就不知道去了哪兒了,京城封鎖了半個月,我和我王妃就守在城門,一個一個地查著,就是沒有他!這一找,就是七八年啊——”
京都地動,那一次,沈素年不知道,因為當時,沈父已經讓宋長眠提前將她送回了青石縣了。
不久後,她就得到了沈父的死訊。
為什麼,這些事情都這麼巧合?
三個皇子接連死去?京都地動,世子失蹤,她爹因為查案子身死,——
沈素年總覺得這背後,肯定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背後操縱著一切。
“當時地動,慘烈嗎?京都的傷亡情況如何?”沈素年又問道。
“當時地動不過是持續了一瞬,有些低矮的房屋倒塌,倒是沒有多少人員傷亡。”昭王說道。
“我自知此事渺茫,不過我妻子,因為孩子的失蹤,已經瘋瘋癲癲快十年了,這些年,她的身子越發不好了,若是還有一絲一毫的希望,都是好的。”昭王說著,一個鐵血男兒,三軍統帥,竟然瞬間就紅了眼眶。
“沈捕快,我,我求求你,幫我找找我兒子吧,不管是生,還是死——”昭王幾度哽咽,紅著眼睛看向了沈素年。
“王爺言重了,若是可以,我自當盡力的。”沈素年蹙眉道,“只是按照你說的,當時京都地動,如此混雜,一點線索都沒有,而京都也都封鎖了城門半個月,竟然也沒有所獲——”
她腦子一閃:“也就是那半個月的時間裏,世子也許並沒有被帶出城,那麼京都裡面,你們搜過了嗎?”
“搜過了,我出動了所有的軍隊,除了皇宮,整個京都,我都恨不得翻起來了。”昭王嘆氣道。
“那要是他藏在皇宮裏頭呢?”沈素年大膽地推測道。
“藏在皇宮?皇宮是我皇兄的地方,他藏我兒子幹什麼?”昭王不置可否地說道。
“不是陛下,也許是——衍清子呢?”沈素年極為大膽地推測道,“他提出要全皇族祭天,又恰逢地動這樣的奇異天象中出事,若是如此,他怎麼也不可能從你身邊帶走世子的!”
“他帶走我兒子做什麼?”昭王手掌微微顫抖了起來,不可置通道。
“現在還無從知道,王爺,我實話跟你說,我這次進宮,不單是爲了查案的,是爲了給我爹申冤的,當年三個皇子和世子失蹤案都是我爹查的,但是我爹卻被莫名奇妙處死的,還將三個皇子身死這樣的事情嫁禍在我爹的頭上,但是世子失蹤總不能賴我爹吧?而且我也知道,我爹是被衍清子害死的,所以我大膽推斷,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就是衍清子,我爹肯定是因為查出了他的什麼線索,才被他下黑手害死的。”
“沈言?你是沈言的女兒?沈言不是全家被抄斬了嗎?”昭王、震驚地看著沈素年,又重新將她打量了一遍,“難怪我看著你有些眼熟,原來是這樣,我也不相信沈言那樣的人會毒害皇子,他這樣的人——哎,當時我也為找兒子找瘋了,等我知道這件事,他都死了幾天了——”
沈素年聽旁人提起她爹,早些年,心裏頭自然是悲痛萬分的,但是如今,時間已經過去快十年了,她心裏漸漸平靜,現在聽到旁人提起他,她心裏竟然是有一些喜悅的。
幸好,還有人記得他。
她爹是這麼好的人,理應被人記得的。
“那個妖道真的跟我照兒失蹤有關係,我現在就去質問他!”昭王蹙眉,眼底都是翻騰的怒意和恨意。
“王爺不要衝動,這只是我一個推測,想要真正扳倒他,還需要證據,不然陛下是不會相信我們的,你沒有看到,就連京畿衙門的人,陛下都已經讓他調遣了。”沈素年微微嘆了一口氣。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怎麼找證據?沒有證據,難道我兒子就這樣白白——”昭王氣到深處,又緊緊攥住了拳頭,將雙手握得青筋暴起。
“不會的,只要他做過的,總會有一些蛛絲馬跡的。你再細細回想下,當時世子是怎麼樣失蹤的,國師又在哪裏?”沈素年緩緩開口問道。
昭王又陷入了一陣沉思中,努力地回憶道:“當時,我們都跪在祖廟裏頭,國師在,在廟裏頭,孩子們也在廟裏頭——然後就地動了,我被一塊假山壓倒——”
“後來我被侍衛就出來,當即就衝進廟裏頭找孩子,孩子已經不見了,國師正在護駕——”
“對了,當時孩子跪著的蒲團上,就留下了這一塊布——這塊布,本來是在一個拔浪鼓上面的,但是照兒調皮,可能在祭祀的時候無聊過頭了,就將這布料摳下來了——”
昭王提起兒子,眼裏越發的落寞,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方手帕,珍重萬分地開啟了那塊手帕,裡頭果然放了一塊陳舊的布料,上頭還繡了一條金色錦鯉。
沈素年伸手接過了那塊手帕,凝視了半響,但是現在天色不明,馬車裏頭光線不太好,她只好道:“王爺,這個證物,可以交給我帶回去仔細研究一下嗎?”
昭王眼底十分不捨,不過還是將東西遞了過去。
“對了,王爺,世子還有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徵?”沈素年又問道。
“有,他的左肩上,有一塊胎記,是葉子狀的。”昭王十分堅決道。
說話間,馬車已經不知不覺地回到了京都,所有犯人被關押到了六扇門,並且由六扇門的官兵和夏侯釗的私兵,還有昭王也留了一些人守在原地,防止不測。
而夏侯釗的親筆信,也交給了下屬,讓他帶人快馬加鞭送到了青石縣。
三個人回到王府,已經筋疲力盡了。
陸宸神色有些悶悶不樂的,欲言又止地看了夏侯釗好幾眼。
夏侯釗不是多話的人,一直在等他開口,但是陸宸就是不說話。
最後,還是他憋不住了,開聲問道:“陸宸兄弟,你一直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你那個皇叔,為人作風如何?”陸宸忽然乾巴巴地開口道。
“我皇叔的作風自然——”夏侯釗猛地想到了什麼,忽然揶揄一笑,拍了拍陸宸的肩膀,“你這小子,是不是怕我皇叔看上沈捕快了?”
陸宸眸底猛然露出了一絲冷厲的眼神,冰冰冷冷的盯著他。
夏侯釗被他看的心裏發毛,最好趕緊將嘴角的笑意嚥了下去,如實道:“你別多想了,我皇叔自此至終只有我皇嬸一個人,就算我皇嬸後來沒有生育了,他也不離不棄,從來沒有納妾的念頭,要不是他無後,我父皇纔不會那麼放心將三軍都交給他呢。”
而此時,沈素年則完全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正拿著昭王給的那塊布料,湊近了油燈,仔仔細細地研究著上面的每一寸紋路。
“沈捕快,陸宸兄弟生怕你跑了似的,你還不安慰安慰他?”夏侯釗難得見陸宸吃乾醋,心裏愉悅,手欠地湊近了沈素年,還拽了拽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