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你一個女孩子，真的……要去衙門應徵捕快嗎？”

    沈素年出門的時候，她娘沈王氏緊跟在身後，滿面憂色地欲言又止。

    沈素年暗暗嘆息，無奈的回過身，故意用語氣輕快的笑道：

    “娘，我已經跟您說了無數遍了，女孩子怎麼了，我的破案能力和一身武藝都是爹以前親手教的，做個捕快綽綽有餘，您還有什麼不放心？好不容易衙門裏才空出這麼一個缺兒，錯過了還不知道有沒有下次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手邊的大狗，“再說了，這不是還有麥穗幫我嗎？一定沒問題的！就這樣，我先走了，您在家等我的好訊息吧！”

    大狗麥穗昂頭挺胸“汪”了一聲，似乎在應和主人的話。

    沈王氏並沒有被安慰到，嘆了口氣道：“娘當然知道你並不比任何一個男人差，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要是就這樣大咧咧走到衙門口說自己要應徵捕快，怕是第一時間就會被被趕出來吧？”

    沈素年聞言也有些犯愁：“是啊，要是有個辦法讓知縣大人一眼就能看到我的能力就好了！”

    凝眉思索間，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爆呵：“好大膽的毛賊，竟然敢偷到爺爺頭上來！”

    有賊？

    沈素年眼睛霎時亮了起來，揚眉笑道：“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要是能抓到這個小賊綁去衙門，可不是比自誇千言萬語都管用嗎？”

    正說著，一個眉目猥瑣的瘦弱男子倉惶的自她身邊跑過，沈素年來不及細想，連忙拔腿追了上去：“小賊，站住！”

    那賊不知道是不是慣犯，跑的飛快，見沈素年追上來，甚至還心機的一邊跑一邊掀翻了路邊的不少小攤來阻擋她的腳步。

    沈素年冷哼一聲，將裙角塞在腰間，腳尖點在路邊石墩上借力，一個拔步就上了房簷繼續追：

    “小賊，今天你休想逃出姑奶奶的掌心！”

    那賊聞聲回頭一瞥，眼中閃過一抹陰狠，居然從口袋中掏出把彈弓，衝着沈素年就射了一發！

    沈素年猝不及防，連忙側身躲避，眼疾手快將激射而來的暗器接在了手裡，原來是一枚粗糙的鐵丸，一看就知道是那賊特意打造來傷人的。

    雖然她躲得及時沒被傷到，卻忘記了自己正站在屋脊上，腳步一亂，驚呼一聲就從屋頂上掉了下來：“啊！”

    沈素年暗道糟糕，這一番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但是幾乎是同一瞬間，一道白影閃過，她被牢牢地攬進了一個帶著藥香的堅實懷抱。

    “姑娘，”男性的嗓音醇雅清澈，似乎還隱隱帶著幾分笑意。

    沈素年抬眼看去，卻不經意被一張十二分雅逸風流的俊美面容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救下自己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似乎因為常年不見陽光略顯過分蒼白，但配上那一雙微挑的桃花眸，當真是昳麗無雙，反而充滿了無法言說的魅力，僅僅驚鴻一瞥，已經引得街邊無數大姑娘小媳婦都紅著臉看呆了。

    沈素年也愣了一瞬，連忙跳下地，話都來不及多說，扭頭又想繼續去追那小偷，沒想到卻被他一把拉住。

    陸宸眉梢微挑，她面上掃了一眼，眸中的驚豔之色一閃而過，似笑非笑的開口：“姑娘，在下救了你，不說以身相許也就罷了，連聲謝字都沒有就想離開，這就有點過分了吧？”

    清澈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佻和慵懶，說不出撩人心絃。

    “這位兄臺對不住，我急著捉賊不便久留，請兄臺在此處稍侯片刻，等我回來必有重謝！”

    沈素年微微蹙眉，匆匆抬手行了個禮就想離開，沒想到那人卻施施然也跟了上來。

    沈素年皺眉，不悅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陸宸愣了一下，頗覺有趣的勾起了唇角：“哦，忘了告訴姑娘，我正是被那賊偷了荷包的失主，所以當然也要去捉賊啊！”

    沈素年抿了抿唇，試著跟那男子打商量：

    “兄臺，今天我捉這個小賊是另有用處，不如兄臺行個方便，把這份功勞讓給我，回頭賞銀全部歸你，怎麼樣？”

    陸宸施施然笑道：“姑娘，你看我像是缺少銀子的人嗎？倒是衙門的嘉獎，我從來沒得過，感興趣的很啊！”

    身著錦袍，腰纏玉帶，手中還有一把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白玉扇，滿身的富貴風流之氣，確實不缺錢。

    沈素年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沉聲問道：“你的意思，是一定要跟我搶到底了？”

    陸宸滿臉正色的點頭：“不錯，正是要搶到底了！”

    “既然如此，那就各憑本事吧！”沈素年狠狠瞪了他一眼，循著那賊溜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大狗麥穗似乎知道眼前的男人讓主子不高興了，衝着他示威一般“汪汪”吼了兩聲，也跟著跑了。

    陸宸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但還是縱身跟了上去。

    沈素年跟著一路上的各種痕跡一邊分析一邊追蹤，最後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那是一座破廟，聚集了無數乞丐和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陸宸也在她身邊落下，摺扇一收，故作可惜的嘆道：

    “哎呀，怎麼偏偏是這麼個地方！如果那小偷躲進了這裏，只怕隨便偷一身髒衣裳換上，再在地上打幾個滾，就能混進乞丐堆裡讓人再也分辨不出來了。也就只有我，有錢有閒，可以帶人把這些乞丐抓起來一個一個審問分辨，總能把那個小賊逮住。”

    說著，他帶著促狹的笑意看向沈素年：“姑娘，看來今天這份功勞註定與你無緣，你還是放棄吧！”

    沈素年氣的咬牙，粉白的臉蛋也被怒意染上了一層酡紅，顯得原本就姝麗的容貌越發明豔。

    她怒極反笑：“公子好大的口氣，真當天底下離開你和你的錢就無計可施了嗎？我今天偏就讓你瞧瞧，這份抓賊的功勞，我要定了！”

    說完冷哼一聲，不再搭理他，自己邁步就進了破廟。

    陸宸在心中感慨美人畢竟是美人，哪怕發脾氣都好看的像是在嬌嗔，一邊失笑搖頭一邊也跟了進去。

    破廟裏破破爛爛，佛像早已倒塌成了一堆爛泥，到處佈滿了蛛網和灰塵，忽然出現了這麼兩個一看就容貌不俗的人，乞丐們的目光瞬間“唰”地一下都集中了過來。

    沈素年沉聲開口道：“方纔有一個偷東西的惡賊跑進廟裏，估計是混進了你們當中，我現在正在抓捕他。還請大家配合一下，站成一排，我自有辦法把那賊人分辨出來！”

    乞丐們互相看看，沒有一個人動彈，反倒有幾個嘻嘻哈哈的開口道：“小娘子，你要看就這麼看吧，我們本來就沒飯吃，誰耐煩陪你起起站站，累得慌！”

    沈素年一噎，正想著要不要先去街邊包子鋪買幾屜包子回來利誘一下，卻聽見旁邊傳來低低一聲輕笑。

    陸宸上前一步，微微抬手：“你們，聽從這位姑娘的派遣，要是讓她滿意了，那這個，就是你們的。”

    那攤開的掌心赫然是一錠雪花紋銀，看那大小，足足有十兩還多！

    乞丐們愣了一下，瞬間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眨眼間就站成了筆直的一排，那速度簡直比軍隊中計程車兵也不差多少！

    笑話，十多兩銀子，足夠他們整廟的乞丐衣食不愁大半年了！

    沈素年尷尬又氣惱的瞪了旁邊的男人一眼，陸宸卻彷彿毫無所覺，笑得越發燦爛，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姑娘，接下來到你了，在下還等著看你怎麼把那小賊揪出來呢！”

    沈素年深吸一口氣，默唸三遍“正事要緊”，然後才邁步上前，仔細打量那些乞丐。

    乞丐們同樣的破衣爛衫，同樣的蓬頭垢面，甚至是同樣的嘻嘻哈哈任她看。

    不得不說，那小偷似乎經驗很是老道，彷彿早就有所準備，無論是衣著、膚色還是神態，居然毫無破綻。

    沈素年眼睛眯了眯，冷笑道：“你以為裝扮成這樣我就認不出你了麼？做夢！”

    大狗“汪”地答應一聲，顛顛蹭過來搖尾巴。

    “你們都伸出手來！”沈素年冷聲命令道。

    乞丐們每天被人追著打的時候多了，並不害怕，反倒笑嘻嘻的伸出手來瞧熱鬧。

    一隻隻手又髒又黑，沈素年毫不避諱，一個個仔細看過去，每一個都沒有顯出異狀，直到到了某個乞丐面前。

    “就是你！”沈素年怒喝一聲，抬手一把將他抓住。

    那乞丐嚇了一跳，立刻惶恐的掙扎起來：“這位姑娘你在說什麼？雖然我是個乞丐，但是也清清白白的乞丐，你不能隨便誣衊人的！憑什麼就說我是小偷！”

    沈素年冷笑一聲：“你看這是什麼！”

    她一直緊握的右手伸開，赫然是一枚鐵丸，“這鐵丸是小偷剛纔用來襲擊我的，上面必然沾了血跡，必然是小偷剛剛甩暗器的時候沒注意劃傷了手掌。而我看遍了所有的人，手掌中又傷的只有你一人，不是你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