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記簡單的直拳，竟比世界上絕大多數的酷刑還要殘酷，讓心志堅毅的王悠悠都難以忍受。

    上官看著倒在地上的王悠悠，挑了挑眉，略有些意外。

    “哦？竟然躲開了？步法不錯。”

    這一拳，本應直接取走王悠悠性命的，可在拳頭臨身之際，卻被王悠悠以不可思議的步伐後退了半步，避開了拳勢最盛的一刻。

    這讓上官有些意外。

    她的攻擊，自然不是簡單的步法所能躲避的，她能看出來，王悠悠的步法，並非簡單的迅捷靈巧，而是涉及到呼吸、劍術、環境甚至精神的奧妙技藝。

    這種近乎於道的技巧，本不應該是王悠悠這個年紀的人所能領悟的。

    從王悠悠略顯稚嫩的步法中，上官隱隱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原來如此。”

    上官恍然。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一眼就注意到了王悠悠，為什麼感應到王悠悠的殺意後如此興奮了。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筆直挺立的纖弱身影，深山寒潭般冷靜的眼神，持刀而立的凜然身姿……

    “原來你是在模仿他？”

    即便並無實據，可上官已經能確定，王悠悠必定接受過那個人的教導。

    這讓上官暫時放下了殺心。

    “你不該模仿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憐憫和惋惜。

    像她那般的的強者，千年以來唯有她一人而已。

    這個世界並非沒有出色的強者，遠到基地建立前的變異獸討伐隊，近到如今基地的林藏，出色的強者雖然稀少，但並非沒有。

    可強者雖多，能走上那條道路的，只他一人而已，那是他自己走出的道，是隻屬於她一人的道。

    學他者生，像他者死！

    每個強者都該有自己的道。

    而王悠悠明顯是受那個人的影響太深，已入歧路而不自知。

    不過這也是難以避免的。

    即使再怎麼沉靜內斂沉默寡言，強者始終是強者，寒刃出鞘時的耀眼光芒，必定會成為世人矚目的最中心，成為理所應當、毋庸置疑的主角。

    被強者揮劍的風采所吸引所迷惑，即使明知前方會是絕路，可還是如飛蛾撲火般，揮劍時不自覺的留下那人的痕跡。

    這是難以避免的事。

    只是……

    “憑你也配模仿他？”

    即使眼神、身姿、戰鬥風格再怎麼相似，也彌補不了兩人所隔的鴻溝，差距就是差距，偽物終究也只能是偽物。

    沒有自己的道路，歸根結底，只是空具外形的玩偶罷了，再怎麼強大，在正牌面前也不值一提。

    在上官看來，這種模仿無疑是對強者的侮辱。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好笑。

    我竟然會因這種偽物的殺氣而興奮？我到底是怎麼了？

    她默默思考著，並很快得出了結論。

    啊，果然是因為無聊嗎。

    沒有對手、沒有挑戰的世界，實在是太過無趣了。

    她不禁再次回想起基地北部森林的山谷中，手指觸控到喉間傷口，看到殷紅血跡時那種毛骨悚然的恐懼和讓她尾椎骨都要壞掉的、前所未有的強烈興奮。

    無比強烈的思念和渴望讓她恨不得現在就離開基地，飛到那個給她帶來恐懼的強者跟前。

    “王多多，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

    上官一直期待著王多多的迴歸，她相信王多多一定會回到基地，發起挑戰。

    她記得王多多的眼神。

    那個在基地北部山谷落荒而逃的強者，逃跑的時候，眼中並無半分的惶恐和屈辱，有的，是說不出的堅韌和凜然戰意。

    他一定會回來的！

    上官從未懷疑過這點。

    想到這裏，上官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她看了王悠悠一眼，黑髮的少女在地上蜷縮著身子、痛苦的緊皺著眉頭，眼神渙散，已經失去了外界的感應。

    作為拷問折磨的專家，上官對人體結構的掌控堪稱大師，這一拳在給王悠悠帶去劇痛的同時，也擊潰了王悠悠的身體，短時間內，王悠悠很難再次站起來了。

    猜測到王悠悠和王多多有所聯絡後，她也明白了王悠悠對她心懷殺意的原因。

    “想保護他，所以想提前殺掉我嗎？”

    “可惜，你不懂他。”

    上官輕蔑的瞥了王悠悠一眼，轉身走出大廳。

    出門之後，她對院子裡剛掙扎著勉強站起來的王強道：“明天記得去核心區一趟。”

    說完，她邁步離開。

    “等等！”看著上官的背影，王強突然開口，大聲問到，“李科大人的話，您應該聽到了吧，不知道您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王強。”上官腳步不停，頭也不回的道，“戰爭結束了就去找下一處戰場，沒有就自己創造一個，狩獵會一直下去，永不停歇。”

    上官出了李家宅邸，回到街上。

    士兵們仍在辛勤忙碌著，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街上的屍體已經不見，地面的血跡也被清水沖洗乾淨，只有石板間的縫隙裡，偶爾能看到點粘稠的暗紅。

    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

    天亮之後，暗紅血跡就被路人鞋底的泥土覆蓋，沒了惡霸勢力的阻擋，改變後的基地，一定會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沿著街道一路向前，路過廣場的時候，上官被廣場正中的雕像所吸引。

    雕像是個身披長袍、腰掛長刀的男人。

    在基地的這些天裡，上官已經見過很多類似的雕像了。

    H市基地事件後，王多多的聲名以一個極其詭異的速度迅速擴張開來，魔變成了聖，追求安逸生活的強者變成了為天下蒼生奮不顧身、怒而拔劍劈開黑暗、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英雄，應天意而生的救世主。

    劍聖之名傳遍天下，成了基地民眾的偶像。

    詭異的是，末日神教竟然公開表明了對劍聖的支援和敬佩，而組織和基地的陣營中，也有小部分人公開支援王多多。

    這很不正常。

    上官隱隱嗅到了陰謀的氣味。

    可她並沒有採取行動。

    因為她所渴望的，只是跟王多多的對決而已。

    對她而言，王多多是聖還是魔，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還是眾人稱頌的英雄，都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