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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大轟炸(1)

    為營救軍閥吳文昌,省防軍即將炮轟福州城。這一訊息不脛而走,引發市民恐慌。甚至有膽小者,扶老攜幼,舉家外遷。

    這天,吳柳莉香帶著小女兒逛街,鬼使神差般來到福建綏靖公署門外。

    傅先生恰巧從院內出來,看到吳柳莉香母女,下意識地要躲避。吳柳莉香將其攔下。

    “傅先生,好久不見啊!”

    傅先生支支吾吾地敷衍道:“啊!原來是莉香上-/校,陪孩子逛街?還是特意來找蔡主任?”

    “我……只是隨便走走。”

    “好好好。那你忙著,我還得趕回龍巖去。”

    吳柳莉香上前一步,質問道:“傅先生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躲躲閃閃的幹什麼?”

    “我沒有躲你呀!實在是公務在身。”

    “省防軍即將攻城,大戰在即,風聲鶴唳,福州的形勢我心裏一清二楚,你也不用躲著我。崖仔的事情與我無關。”

    傅先生忍不住反駁道:“與你無關?你和葉大顛趴是夫妻呀!”

    吳柳莉香苦笑道:“名存實亡,我也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說了你也不信,崖仔一直住在省防軍臨時指揮部,連家也不回。”

    傅先生同情地望著吳柳莉香,猶豫著問道:“那蔡主任什麼意思?”

    “我也很久沒有見到蔡主任了,感覺已經被他遺忘。可是我清楚自己的特殊身份,一名鐵軍精英,關鍵時刻還是要盡心盡力。”

    吳柳莉香看向小女兒,蹲下來替她整理泡泡紗連衣裙。

    傅先生一聲長嘆道:“唉!莉香上-/校如今的處境非常尷尬,鑑於你與葉大顛趴的夫妻關係,蔡總指揮並不信任你;又因為你鐵軍精英的特殊身份,葉大顛趴又刻意遠離。你現在是兩頭不靠,暫時擱置啊!這些情況,我們都看在眼裏,卻也無能為力。既然蔡總指揮不給你派任務,那也只能閒賦在家。對了,吳文昌是你的親侄子,你就一點也不關心?”

    吳柳莉香反問道:“傅先生是想故意套話嗎?奉命去龍巖策反,是蔡總指揮的命令,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直接去問他。”

    傅先生抱歉地說:“莉香上-/校不要誤會,我只是突生感慨而已。看起來你這段時間頗為不順利啊!前有策反吳文昌失敗,如今你的丈夫又磨刀霍霍,意欲挑起一場大戰……”

    “跟你說多少遍了,這些都跟我沒有關係!”

    傅先生一語雙關地說:“關係明擺着,你肯定脫不了干係。請莉香上-/校想象一樣,如果省防軍炮轟福州,展開進攻,那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百萬民眾的性命不是兒戲啊!”

    吳柳莉香語氣堅決地說:“不會有戰爭,崖仔不是那樣的人!”

    傅先生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你以為自己瞭解葉大顛趴,其實你只是瞭解以前的崖仔。人是會變的,沒有人知道私慾野心膨脹的葉大顛趴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如今省防大軍虎視眈眈,戰爭一觸即發,你居然還有閒工夫帶著孩子在街上閒逛。”

    “可是我……”

    傅先生情緒激動,義憤填膺,“還是多聽一聽民眾的呼聲吧!葉大顛趴膽敢與人民為敵,與十九路軍為敵,他根本算不上什麼梟雄,而是十惡不赦的土匪、嗜血成性的臭軍閥!至於你,莉香上-/校,是選擇站在正義的民眾一邊,還是繼續裝聾作啞做葉大顛趴的老婆?必須儘快抉擇!失陪了!”

    說完,傅先生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吳柳莉香站在原地,抱著小女兒回望福建綏靖公署的大門,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撲面而來,不知不覺中已是淚流滿面。

    為保護福州百萬民眾,為制止這場戰爭,吳柳莉香決定大義滅親……

    也因此有了本文開頭令人大跌眼鏡的一幕:殺夫。

    “福建形勢詭異,瞬息萬變。吳文昌既被綏靖公署扣押,斷無生還的道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並非葉某的宿命。得遇良機,必須好好把握。南京朱䴉曾經承諾葉某軍-/長之職,如今終於可以實現。十九路軍餘部散落閩贛各地,恐難回援。適時發動全面進攻,福州鐵軍必潰不成軍……”

    看到葉子崖日記裡的文字,白字黑字,不容置疑。張雲霄心情複雜,忿忿地將日記丟到一旁。

    坐在福州閩風書院專門為葉子崖提供的這間書舍中,張雲霄實難想象,好兄弟居然會變成這副貪婪的嘴臉。心細如髮的吳柳莉香透過這些日記發現丈夫葉子崖的稱霸野心,為制止這場戰爭,最終選擇了大義滅親。

    擔負警衛工作的魏大軍進門,看到張雲霄坐在那裏發呆。

    “團長,你怎麼啦?”

    張雲霄收回思緒,苦笑道:“大軍,你信命嗎?”

    魏大軍一愣,毫不猶豫地說:“我是一名共-/產黨員,當然不信命。作為一名紅軍幹部,我們應該有理想、有信念,摒棄封建迷信那一套。”

    “話不要說的太絕對,好好想想你的經歷。你是如何從國-/軍奸細轉變成紅軍幹部的?”

    提到自己的從軍經歷,魏大軍垂下了腦袋。

    “團長,你是知道的。那時的我懵懂年輕,黑白顛倒,不辨是非。你突然提這些做什麼?”

    張雲霄感慨道:“吳柳莉香說的不錯,人是會變的。我曾經以為自己非常瞭解葉大顛趴,因為他是我的好兄弟。兒時,我倆便在一起玩耍,他經常隔著院牆給我扔半個燒餅。後來我們又一起到廣州參軍入伍,成為孫中山先生總統府衛隊的一員。再後來,東征陳炯明,平叛夏鬥寅,誓師北伐,並肩作戰。如果沒有那次南昌起義,我和葉子崖也不會分道揚鑣……”

    “葉大顛趴已經死了,他是什麼人有那麼重要嗎?”

    張雲霄無奈地說:“這是組織交給我們的任務,必須調查清楚,最終要有一個明確的結論。這麼多年了,師參-/謀長馬連誠一直惦記這位老部下,試圖找機會讓葉子崖重返紅軍部隊。”

    魏大軍覺得難以置信,“一個匪軍參-/謀長,一個嗜血成性殺人如麻的臭軍閥,重返紅軍部隊?開什麼玩笑?”

    張雲霄一聲長嘆,“唉!是啊!看看這些日記,詳實記錄了閩西大軍閥葉大顛趴的陰謀詭計。馬連誠參-/謀長看到這些,估計也要對他失望了。你我本次福州之行,可以告一段落。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打得窩囊,哪有時間在這裏耽擱?大軍,收拾東西,準備撤離。”

    福州郊外,一處普通的農家院落,是張雲霄、魏大軍的下榻處。

    兩人剛進門,便看到省防軍的情報處長吳世賢正在等候。張雲霄認為葉大顛趴的案由已經很明確,不免對他有些怠慢。

    “你來幹什麼?”

    吳世賢客氣地說:“在下奉命而來,張團長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雲霄說:“有話直說,這裏沒有外人。對了,你們省防軍司-/令吳文昌被綏靖公署扣押,參-/謀長葉子崖遇刺身亡,現在你們這支部隊誰說了算?”

    吳世賢有些尷尬,“誠如張團長所言,我省防軍如今群龍無首,暫時公推炮團團長蔡毅成協理日常公務。蔡團長曾是吳司-/令的副官,心腹愛將,由他出麵暫時掌管省防軍,大家沒有異議。”

    “這麼說,你奉命而來,是奉蔡毅成的命令?”

    吳世賢一樂,“非也,是汀汿兄的密令。”

    “誰?”

    聽到葉子崖的名字,張雲霄一頭霧水,追問道:“你開什麼玩笑?崖仔已經死了,該不會是半夜託夢給你吧?”

    吳世賢一本正經地說:“是真的,葉參-/謀長渴望重歸紅軍部隊,託我過來詢問一下,有關他的安排。何時纔可以前往紅軍中央蘇區?何時才能穿上紅軍的軍-/裝?”

    魏大軍聽不下去了,質問道:“你瘋了吧?葉大顛趴死人一個,穿哪門子紅軍軍-/裝啊?”

    張雲霄震驚之餘,忽然猜到了什麼,“吳處長,你沒有開玩笑吧?”

    “我為什麼要跟你們開玩笑?原話轉述而已。葉參-/謀長要求我一字不落地轉告與你,還希望張團長能給個明確答覆。”

    “答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覆!”

    “你是汀汿兄與紅軍的聯絡員,怎麼可能不知道?”

    突然提到自己“聯絡員”的秘密使命,張雲霄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情報處長吳世賢。因為這是紅軍與葉子崖之間的最高機密,只有少數高層才知道這層關係。

    “崖仔沒有死?”

    “不,他已經死了,至少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

    “葉子崖到底要搞什麼鬼?!”

    “人死如燈滅,一切皆虛空。能否重返紅軍部隊,是汀汿兄最後的念想啊!張團長最好能給個明確的答覆。待我給汀汿上墳的時候,捎信給他,免得他日日惦念,不能安心做鬼。”

    魏大軍聽不下去了,上前推搡吳世賢,欲將其轟出門外。

    “雲山霧罩,鬼話連篇,快給老子滾出去!”

    吳世賢一邊試圖掙脫開魏大軍的拉扯,一邊朝張雲霄喊道:“張團長,你倒是給個答覆啊!否則汀汿兄死不瞑目啊!”

    想到葉子崖生前的音容笑貌,張雲霄忽然一陣感動,眼睛溼潤了。

    “好吧!請你回去轉告崖仔。八個字:閩變之日,迴歸之時。我張雲霄在中央蘇區等著他歸隊!”

    吳世賢聽到這句話微微點頭,朝張雲霄鞠躬,這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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