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逃離屠殺陷阱(1)
第五路軍輜重營駐地,數名北伐軍士兵正在緊張地挖戰壕、築工事。副營長朱䴉披著衣服匆匆穿過院落,走進張雲霄的寢室。
一名勤務兵正將滿身酒氣的張雲霄扶上床,見朱䴉進門,急忙立正、敬禮,“副營長。”
“營長回來啦?他怎麼喝成這個鬼樣子?”朱䴉吩咐道:“去,給他倒碗水來。”
張雲霄突然翻身坐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朱䴉。
朱䴉嚇了一跳,說:“雲霄兄,你怎麼啦?”
“頭疼。”
“那趕緊躺下吧?”
“躺下頭暈!”
朱䴉看出張雲霄心裏窩著火,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惹您生氣啦?”
“你,就是你,朱副營長。”
張雲霄惡狠狠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朱䴉急忙說:“我?雲霄兄,自打來到咱們輜重營,朱某始終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輔佐你,生怕哪裏有所閃失,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
張雲霄一樂,說:“緊張什麼?跟你開個玩笑。工事修得怎麼樣?”
“加班加點,你吩咐的嘛!”朱䴉疑惑地問道:“不過,我們輜重營這兩天加緊挖戰壕、修工事,好像在備戰?”
“對啊!常備不懈,這是軍部的一貫要求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那你告訴我,在梅嶺修工事,我們的敵人在哪裏?”
張雲霄調侃地說:“朱副營長,你真不知道還是跟我裝糊塗?你那個當軍長的二叔沒給你透露點什麼?”
“說哪個?我只是你的副手嘛,軍部哪一次不是直接給你下的命令,我能聽到個鬼?”朱䴉急忙撇清關係。
張雲霄朝旁邊的勤務兵使個眼色。勤務兵會意,轉身快步出了門,隨手將房門關好。
張雲霄神秘兮兮地說:“確實有一個特殊情況,因為沒有接到軍部的命令,所以不好胡亂猜測。情況是這樣的,我分析,友軍近期可能有大動靜,或許是針對我們的。”
“哪個友軍?”
張雲霄指了指左右,說:“我們附近的,離我們最近的部隊。”
“二十四師?不可能!”
“是,我也覺得傳言不可信,但是也不得不防啊!”張雲霄一聲長嘆,憂慮地說:“唉!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前有蔣總司令在上海武裝‘清黨反-共’之舉措,近日汪兆銘又在武漢大張旗鼓地‘分共清黨’,共-產-黨組織已經被南京和武漢政府徹底拋棄。死了那麼多共-產-黨人啊,他們還會坐以待斃嗎?朱副營長,居安思危,我們必須提高警惕!別等腦袋搬了家,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朱䴉陷入沉思,張雲霄唉聲嘆氣。
特務連的會議室燭光搖曳。葉子崖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發現一個天使般的女人籠罩在一片朦朧輪廓的光暈中。葉子崖虛弱不堪,眼皮沉重,只好聽之任之地闔眼。
他說:“我死了嗎?”
女人說:“不,你還活著。”
葉子崖聽出來了,這是師部傳令兵江美珍的聲音。在那一刻,他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江美珍溫暖的聲音將引領他走出無邊的黑暗。葉子崖感激地伸手觸控她,不料竟摸到了江美珍的臉。此時的江美珍正手忙腳亂地給他包紮傷口,自然顧不上這只不老實的手,又或者她是心甘情願地接受這份愛撫。
“是誰朝你開的槍?”江美珍問道。
“穿著跟我們一樣的北伐軍,只是脖子上沒有繫着紅布條。”
“崖仔,我得走了,去傳達師部的新命令,必須儘快找到你們連長。”江美珍猶豫了一下,俯身親吻葉子崖,憂心忡忡地說:“你中了槍,還是老老實實躺著吧!如果這次我沒能回來,希望你以後記得,曾經有一位叫做江美珍的老戰友……”
江美珍起身要走,發現被葉子崖揪住衣角。
葉子崖努力睜開眼睛,心情複雜地說:“江美珍,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和張雲霄約到一起嗎?
江美珍當然知道葉子崖想說什麼,但是沒有回答,她說:“你怎麼安排我不管。我只想說,我喜歡的人是你。”
葉子崖欲言又止,緊抓住江美珍的衣角不肯鬆開。
山路上,連長方文達正率部疾進,突然一側山地槍聲驟起,子彈飛蝗般撲來,數名北伐軍戰士接連中彈倒地,他們中了敵軍的埋伏。方文達指揮部隊展開反擊,雙方激戰,互有傷亡。
方文達大喊:“三排長!”
三排長一邊舉槍朝敵人射擊,一邊跑到方文達身邊,“連長,有埋伏,怎麼辦?”
“三排固防,其他人跟著我向河邊撤退,並向梅嶺迂迴。”方文達命令道。
“明白!”三排長扭頭高喊:“三排的,向我靠攏,給我狠狠打!”
在三排長的火力掩護下,方文達率部邊打邊撤,一直退至河邊後,全速沿河而上。
夜色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方文達警覺地回頭張望,只見一匹快馬飛馳而至,在眾人面前停下,戰馬奮蹄嘶鳴。方文達這纔看清楚,馬上之人竟然是葉子崖和江美珍。
江美珍說:“方連長,葉子崖受傷了。”
方文達等人迅速迎上,身負重傷的葉子崖早已支撐不住,直挺挺地從馬上跌落。方文達立即上前檢視他的傷勢。
“他中槍了。”江美珍補充說:“敵軍偷襲了你們的連部。”
方文達憤怒地說:“丟雷老母,肯定是哪裏洩密嘍!這一路上,老子都感覺不對勁,剛剛還中了敵人的埋伏。師部怎麼說?”
江美珍說:“方連長,師部命令,計-劃有變,你部若不能在凌晨五點前拿下梅嶺軍械庫,當中止戰鬥,即刻沿撫河南下,經瑞金、尋鄔進入粵贛邊界一帶,與師部機關匯合。”
方文達看錶,焦急地說:“還有不到一小時的時間了。”
“方連長,你打算按原計-劃攻打梅嶺軍械庫?”
“不打怎麼辦?帶部隊原路撤回去?老子丟不起這個人!”
葉子崖虛弱地說:“連長,我們回不去了。來的路上遇到了尾隨你們的敵軍,尖兵離這裏已經不到五里路。從追兵的陣型來看,他們至少也得有一個營的兵力……”
方文達琢磨地說:“一個營?後有追兵,側翼有埋伏,前方梅嶺是張雲霄的輜重營,這麼說我們已經被包圍啦?”
葉子崖說:“連長,張雲霄那邊或許是條出路。”
方文達誤會了葉子崖的意思,點頭微笑說:“崖仔,你也下了狠心,決定打張雲霄啦?”
“以我一連之兵力,夜襲梅嶺軍械庫或有勝算,但是眼下情形有變,強攻並非上策。”葉子崖分析說:“連長,時間緊急,讓我去跟張雲霄談一談,試著跟他借路……”
“借路?”
“對,沒有刀兵相見,我們只是過路的。”
方文達苦笑說:“崖仔,你太天真了。現在是我軍處於劣勢,他張雲霄會傻到乖乖地給我們讓出一條路來?”
葉子崖固執己見地說:“連長,張雲霄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們的友軍,他不會朝我們開槍的!是否跟我們一起走,這一點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放我們一條生路是完全有可能的。”
方文達琢磨著,沒有搭腔。
“方連長,情況緊急,您讓葉子崖試試吧!”江美珍不放心,又說:“我可以和他一起去。雖然我不瞭解張雲霄,但是他看上去似乎是一位有正義感的軍-人。既然強攻沒有勝算,不如跟他談一談。”
“給我十分鐘就行。連長,我同時建議部隊做好戰鬥準備,如果無法說服張雲霄,只能拼死突圍!”
葉子崖顯然師為全連的生死存亡著想,方文達心裏一清二楚,他思索著說:“好吧!崖仔,我信你。十分鐘啊!十分鐘之後不管跟張雲霄談得攏談不攏,你們兩個都必須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