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代號“屠刀”(1)
清晨的陽光穿過山間的薄霧,映亮了石坑洞村客家土樓的穹頂。
謝雩葶哼著山歌曲調,一邊收拾行裝揹簍,一邊踩著民族舞蹈的舞步,看上去心情不錯。
吳柳莉香的突然出現讓謝雩葶徹底解脫了,自己再也不用為嫁給葉大顛趴而煩惱。聰穎的謝雩葶在見到吳柳莉香的那一刻起,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並斷定這個女人必將是葉大顛趴命定的劫數,死活逃不掉。
這麼一想,謝雩葶輕鬆極了,腳下的舞步也顯得越發輕快。
謝雩葶收拾妥當,揹着揹簍正要出門,看到一身疲憊的父親從外邊回來,心疼地迎上前去。
“阿爸,昨晚去哪裏啦?也不給家裏說一聲。”
老謝欲言又止,心事重重地坐下,一聲不吭地抽著水煙。
謝雩葶看出父親懷有心事,放下揹簍,一邊替他盛飯,一邊追問道:“阿爸,你怎麼啦?出什麼事啦?”
老謝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沒事,忙你的去吧!”
“你心裏肯定有事,瞞不了我。到底怎麼回事啊?你說呀!”
老謝看著謝雩葶,一時猶豫,試探著問道:“臭丫頭,你覺得張雲霄這個人怎麼樣?”
謝雩葶臉紅了,猜測父親要正式跟她談一次與張團長的婚事。
“阿爸,你問這個幹什麼?”
老謝說:“你就照直說,張雲霄這個人給你的印象是什麼樣的?”
謝雩葶琢磨著說:“他是紅軍部隊的英雄團長,是大名鼎鼎的戰鬥英雄,戰功赫赫,不怕犧牲。他還是紅軍總部委任的特派員,深入龍巖城執行重大任務,心思縝密,大智大勇。在我的心目中,張雲霄團長是可以託付終身的人,我想嫁給他,嫁給一位英雄。”
老謝心情複雜地看著女兒,欲言又止。
謝雩葶覺得奇怪,追問道:“阿爸,你怎麼啦?你不同意啊!”
“我當然不能同意!”
老謝突然有些煩躁,把水煙丟到一旁,氣呼呼地自言自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怎麼會這樣呢?”
父親沒頭沒腦的幾句話,讓謝雩葶一頭霧水。
“阿爸,是我做錯了什麼嗎?你有話就直說嘛!”
老謝字斟句酌地說:“臭丫頭,以後再跟張雲霄來往,必須多個心眼兒,這個人……這個人可能有問題,有嚴重的問題。”
“張團長他怎麼啦?”
“據同志們反應,張雲霄與匪軍情報處的江美珍關係不一般。張雲霄是一名紅軍幹部,怎麼能與匪軍有瓜葛呢?”
謝雩葶不以為然,嘲諷道:“阿爸,我看你是多慮了吧?你這個級別不可能知道地//下//黨組織的所有情報,那名匪軍的軍官或許也是我們的人,也可能張團長想策反她。”
“果真如此,我也無需擔心,可是事實或許並非如此。昨天晚上,潛伏在匪軍內部的同志約我緊急見面,詳細詢問了張雲霄與江美珍的交往情況。”
謝雩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追問道:“這麼說江美珍不是我們的人?”
“當然啦!否則組織上怎麼可能不知情?孩子,張雲霄或許有問題,最近你不要跟他過多接觸,以免惹禍上身。”
謝雩葶有些不高興,抱怨道:“我看是你們疑神疑鬼。憑張團長在紅軍部隊的資歷,他會有什麼問題啊?阿爸,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胡思亂想。我相信張團長對黨組織的忠誠,希望你也能相信他。”
龍巖東郊,省防軍兵營。
匪軍情報處長吳世賢走進辦公室。數架電臺正在緊張操作,儀器指示燈有節奏地閃爍著。
江美珍正指導一名電報員收發報,看到吳世賢進門,“吳處長?你找我?”
吳世賢點點頭,“江科長,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跟在吳世賢身後出了門,兩人並肩穿過走廊。
江美珍說:“吳處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吳世賢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東拉西扯道:“龍巖的局勢很複雜,有些情況完全出乎我們的預料。作為省防軍最有成就的一級部門,我們必須為吳司//令提供最準確詳實的情報,以供決策參考。我們就是吳司//令的千里眼和順風耳,沒有我們情報處,他就會變成聾子、瞎子。”
“你說這些幹什麼?”
吳世賢一樂,“江科長,我的話還不夠明白嗎?省防軍之所以能在龍巖站穩腳跟,都是我吳世賢的功勞。我不僅擁有特殊渠道的情報來源,更有著無人企及的情報分析能力。省防軍雖然戰鬥力低下,但是我們情報處卻一枝獨秀,屢建奇功。有我這位情報處長保駕護航,吳司//令可謂左右逢源,紅軍、蔣軍、鐵軍甚至包括保安大隊都不得罪。”
說話間,兩人來到吳世賢的辦公室門外。
吳世賢刻意做一個“請”的手勢,江美珍心裏一緊,猜測吳世賢可能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落座後,江美珍以靜制動,不再多言。
吳世賢摸著自己的下巴,終於開了腔,“江科長很淡定,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樣好了,先從你何時參加北伐軍說起吧!”
“北伐軍?猴年馬月的事情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因為葉子崖,也或許是因為張雲霄,你們三個的關係很特別,可以看做是龍巖錯綜複雜局勢的核心。唯有搞清楚你們三者之間的微妙關係,龍巖局勢才能看的透徹。”
江美珍有些無奈,“好吧!吳處長,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我願意配合。”
吳世賢很高興,“好,很好。江科長是個聰明人,那我們就直入正題,這樣既能擺脫你的嫌疑,說不定還能有意外收穫。”
江美珍微笑以對。
吳世賢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黑著臉問道:“葉子崖是不是共//產//黨?”
“不是,但他心嚮往之。”
“解釋。”
“葉子崖只是一條被共//產//黨拋棄的可憐蟲,但是他沒有自怨自艾,始終在尋找回歸組織的機會。別看崖仔平時身負龍巖惡霸的惡名耀武揚威、招搖過市,其實他內心脆弱得很,他特別需要一個依靠,哪怕是吳柳莉香裝模作樣的關心體貼都能讓他感動。”
吳世賢琢磨著說:“葉子崖不是共//產//黨?那張雲霄呢?他除了是一名共//產//黨員之外,有沒有其他特殊的身份?”
“沒有。自南昌暴動之後,張雲霄跟隨起義部隊南征北戰,經過無數次戰火洗禮,他已經變成了一名意志堅定的共//產//黨員。我曾經試圖策反他,但是不出所料地失敗了。”
“那你呢?從南京下放到龍巖來,老蔣就沒有給你佈置秘密任務?”
江美珍微微一笑,“吳處長,省防軍也是國//軍一部,都是效忠領袖的部隊,不能因為我曾在嫡系部隊中央軍任職,就輕易懷疑身在曹營心在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今的形勢,誰又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呢?就拿吳處長您來說吧!據我所知,你與紅軍、十九路軍、中央軍以及保安大隊皆保持聯繫,是不是也想著給自己留條後路啊?”
吳世賢突然哈哈大笑,“江科長,你我心照不宣,彼此彼此。”
“吳處長,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去忙了。”
吳世賢思忖了一下,隨口說道:“你登記領用的那輛車,暫時歸還處裡用兩天,最近事務特別繁忙,我們情報處用車都要排大隊了,這得耽誤多少事,你說可笑不可笑。”
江美珍猜到了什麼,但不動聲色,“好的,我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