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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6)

    拉著葉子崖的手進了裏屋,葉龍曾立即收聲,擦掉眼淚並迅速關閉房門,偷偷摸摸地聽著外邊的動靜。

    葉子崖見狀一頭霧水,“阿爸,你怎麼啦?”

    “崖仔,吳世賢這個人陰險得很,我們葉家恐怕要大難臨頭!”

    葉龍曾心神不寧,壓低聲音繼續說道:“省防軍第一混成旅已經進駐龍巖,追剿叛軍啊!你是二十四師的人,現在回來肯定是自投羅網。”

    “您的意思是大姐夫或許大義滅親?”

    “什麼大姐夫?吳世賢就是個土匪,之前早已覬覦我葉家的家產許久,如今你一回來,更給了他侵吞的藉口!”

    葉子崖有些詫異,“不會吧?吳世賢對我挺好的。”

    葉龍曾恨鐵不成鋼地捶了葉子崖一拳,“崖仔,你才認識他幾天啊?我早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來了。你大姐更是有苦說不出,打掉牙齒往肚裏咽。一提到省防軍第一混成旅,龍巖城的鄉親們哪個不是膽戰心驚,避之唯恐不及?我們龍昌茶莊的大股東周世海,一家八口都被誣陷為共-/產-黨,最後花重金買命,差點兒傾家蕩產。”

    看來父親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葉子崖愁眉不展。

    “還有,前街棺材鋪的老闆,就是給你提親的那家,前兩天被省防軍扣上私通叛軍的帽子槍斃了,家產充公。”葉龍曾顯得六神無主,指天怨地道:“崖仔,省防軍第一混成旅的旅長吳文昌土匪出身,龍巖城的闊商富戶十有八九都被他搜刮了一遍。唉!現在恐怕也該輪到我們葉家啦!”

    葉子崖琢磨著說:“阿爸,要不我還是出去躲躲吧?”

    葉龍曾苦笑,“既然吳世賢把你帶回來,說明他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其用意已經很明顯了,如今不管你逃與不逃,我們葉家都已經跟叛軍有了瓜葛,只能伸長了脖子等著他們的屠刀落下,任其宰割。”

    “我去跟吳世賢談一談!”

    葉龍曾擺擺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崖仔,你不用費心找他談,既然吳世賢用心良苦,他肯定不失時機提出交換條件。為父心裏有數,只要能保你的命,葉家傾家蕩產在所不惜!”

    聽到父親擲地有聲的話語,葉子崖感動落淚,跪倒在父親面前,“阿爸,對不起。”

    葉龍曾將葉子崖抱在懷裏,含淚說道:“崖仔,你是我葉家的獨苗,為父若不能保你,愧對葉家列祖列宗。”

    副官蔡毅成率領一隊國-軍士兵徑直來到葉家老宅門前,命令國-軍士兵上前敲門。

    大姐剛剛開啟院門,國-軍士兵便蜂擁而入,展開搜查。

    “哎,你們幹什麼呀?”

    蔡毅成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剛剛接到線報,說看到一名叛軍躲進了你們葉家老宅,兄弟奉命辦事,請給予協助。”

    “什麼叛軍?誰舉報的?你給我說清楚?”

    蔡毅成不顧大姐的糾纏,大步進了院子,指揮國-軍士兵四處搜查。吳世賢、葉母等人趕到。葉母抱著五歲的孩子。

    吳世賢一眼認出蔡毅成,“喲,原來是蔡副官。”

    “吳連長?你怎麼會在這裏?”

    吳世賢陪著笑臉解釋道:“我是這家的女婿啊!葉龍曾是敝人的岳父,這兩位是我的岳母和妻子。蔡副官,你們在執行公務?”

    “搜捕叛軍!”

    幾名國-軍士兵將葉子崖拖到了院子裡,摁在地上。葉龍曾著急地追了出來,被國-軍士兵攔住。

    “放開,你們放開我的兒子!”葉龍曾見衝不過去,只能放聲哭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你們怎麼敢隨便抓人呢?我兒子到底犯了什麼法?你給我說清楚!”

    蔡毅成冷笑著上前,一把扯開葉子崖的衣襟,後背胸前有明顯的貫通槍傷。

    葉母心疼落淚,將孩子交給大姐,顫顫巍巍地來到葉子崖面前,替他穿好衣服,“崖仔,受傷了為什麼不告訴阿媽?”

    “我的傷不礙事。阿媽,對不起,讓您擔驚受怕了。”

    蔡毅成提高了聲音,對在場所有人說道:“你們都看到了沒有?他身上有槍傷!我懷疑這個人是叛軍,必須帶走調查!”

    “你們不能帶走我兒子呀!我跟你們拼了!”

    葉龍曾哭喊著,欲衝上前去,結果被國-軍士兵死死攔住。葉龍曾情急之下在一名國-軍士兵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國-軍士兵惱怒,揮起槍托砸在葉龍曾的腦袋上。

    葉龍曾登時血流滿面,跌倒在地。

    “阿爸——”

    葉子崖一聲大喊,極力掙脫著,無奈被幾名國-軍士兵摁在地上,動彈不得。吳世賢、大姐和葉母圍攏到葉龍曾身邊,檢視傷勢。五歲的小外甥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兄弟奉命行事,任何人阻擾均可視為同黨,一併處置。”蔡毅成冷笑,轉向國-軍士兵命令道:“把這個人給我帶走!”

    “等一下。”

    蔡毅成正要離去,身後傳來吳世賢的聲音,只好停下腳步。

    吳世賢快步來到蔡毅成面前,拱手懇求道:“蔡副官,看我的面子,放過崖仔吧!不瞞您說,崖仔是葉家唯一的兒子,也是敝人的內弟。蔡副官,大恩大德,此生難忘啊!”

    蔡毅成陰沉著臉,“吳連長,旅長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若辦事不利,應該會跟他一個下場。”

    吳世賢著急地說:“蔡副官,今天不給面子,那就別怪吳某跟你翻臉!”

    說著,吳世賢拔槍對準蔡毅成。

    在場國-軍士兵見狀紛紛調轉槍口,對準吳世賢。

    雙方持槍對峙,劍拔弩張。

    蔡毅成沒想到吳世賢敢動槍,一時錯愕,“吳連長,你考慮過後果嗎?”

    “今天說下大天來,你也不能帶走崖仔!”

    吳世賢槍指蔡毅成,情緒激動地說:“蔡副官,請你不要逼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真要逼急了,老子跟你拼個魚死網破!吳某跟著旅長鞍前馬後多年,你是知道的!旅長要我死,吳某沒二話。崖仔的事情,我會親自向他彙報。蔡副官,您請回吧!”

    “好!吳世賢,你等著掉腦袋吧!”

    蔡毅成氣急敗壞地指著一下吳世賢,轉身大步離去。在場的國-軍士兵紛紛收槍,跟了出去。

    滿桌酒菜。葉子崖、葉龍曾、吳世賢、大姐和葉母圍坐在桌前,唉聲嘆氣。

    吳世賢抱著孩子自斟自飲,神情悲愴。

    葉子崖率先打破沉默,“大姐夫,今天多虧了你,否則我就被抓走了。對不起啊!是我拖累了你們,我回來得真不是時候!”

    吳世賢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煩悶地朝葉子崖擺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好歹我也穿著這身軍裝。眼睜睜看著你被旅長的人帶走,卻無動於衷,我還算是人嗎?旁人知道也會笑話我無能!”

    葉子崖心情複雜地說:“可是現在搞成這個樣子,你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都想好了。吃完這頓飯,我直接去找旅長,求他開恩放過你們葉家。”

    大姐不放心地問道:“阿賢,旅長會給你面子嗎?”

    吳世賢苦笑,“我怎麼會知道呢?盡力而爲吧!如果我這次回不來,你就帶著孩子改嫁吧!”

    一提到孩子,吳世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著孩子潸然淚下。

    “我們的孩子才五歲,我多麼希望能看著他長大成人啊!”

    “阿賢,你不在了,我和孩子還怎麼活呀?”

    見吳世賢、大姐和孩子,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流淚,葉子崖的眼睛溼潤了。葉龍曾和葉母各懷心事,失神地望著門外。

    吳世賢鬆開大姐,撫摸著孩子胖乎乎的臉蛋,擦了擦眼淚。“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用了,還是聽天由命吧!崖仔,來,陪大姐夫喝一杯,就算是為我壯行吧!”

    “大姐夫,我不能拖累你,我去自首。”

    吳世賢搖搖頭,“你現在自首已經沒用了,旅長一定在等我的解釋。來吧!我倆喝一杯。”

    吳世賢舉杯,與葉子崖碰杯飲酒。

    放下酒杯,吳世賢戀戀不捨地將孩子交給大姐。孩子似乎猜到了什麼,抱著吳世賢不肯撒手。吳世賢一時掙脫不開,在孩子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兩巴掌。

    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大姐抱著孩子一邊哄他,一邊抹眼淚。

    吳世賢起身朝門外走去。

    “你打算空著手去見你們旅長?”

    聽到葉龍曾陰陽怪氣的聲音,吳世賢停下腳步,疑惑地問道:“阿爸,您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求人辦事不能光憑一張嘴!”

    葉龍曾黑著臉起身,來到吳世賢面前,“家裏現錢不多,估計有二百銀洋,你先帶在身上。見到你們旅長之後,先闡明負荊請罪之意,再解釋崖仔返鄉遭劫的事實。”

    “返鄉遭劫?”

    見吳世賢一頭霧水,葉龍曾解釋道:“崖仔這些年一直在南洋經商,做茶葉生意,近日返鄉途中遭遇土匪才中了槍。”

    “阿爸,你覺得我們旅長會信這番破綻百出的說辭嗎?”

    “信與不信,都是他的事情,與我們無關。請你一定轉告你們旅長,若能替崖仔摘掉叛軍嫌疑的帽子,葉家願意為省防軍無償捐贈兩千現洋,外加一批上等茶葉!”

    吳世賢的眼睛裏閃現一絲驚喜,但他不動聲色,“好吧!那我試試看,希望旅長能給個面子。”

    望著吳世賢走遠的背影,葉龍曾感慨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大姐不悅,“阿爸,你說什麼呢?什麼家賊啊?你一直懷疑阿賢盯著你的家產,他做什麼都不對!好啊!阿賢被他們旅長槍斃,你才高興對吧?”

    被大女兒嗆了幾句,葉龍曾也有些含糊了,“走著瞧吧!狐狸尾巴早晚會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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