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路軍軍部。朱䴉與二叔朱培霖軍長飲酒聊天，盛讚張雲霄有勇有謀。

    “張雲霄此人不容小覷，有膽有識，令人刮目相看啊！此番爲了追蹤叛軍主力動向，他居然想出率部假投誠的計策，一旦成功，輜重營將成為我軍內應。徹底殲滅叛軍主力，指日可待啊！”

    朱培霖舉起酒杯，擔心地說：“二十四師有鐵軍之譽，紀律嚴明，統兵有方。張雲霄的計謀能否成功還是未知，千萬別雞飛蛋打，賠了夫人又折兵。”

    “二叔，我早有安排，你就放心吧！”

    朱䴉舉起酒杯，與朱培霖碰杯飲酒，一邊斟酒，一邊解釋道：“為防不測，輜重營暫時按兵不動，先遣張雲霄和魏大軍兩人前往探查。倘若事情暴露，頂多送給叛軍兩顆人頭，我們輜重營毫髮未損嘛！”

    朱培霖反問道：“難道你不怕張雲霄與叛軍勾結，調轉槍口對付我們？別忘了，如果不是我派兵增援梅嶺軍械庫，他早把叛軍放走了。”

    朱䴉一愣，旋即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啊！二叔，你想啊！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梅嶺一戰是張雲霄下令開火。死了那麼多共-產-黨人啊！這筆賬都得算到張雲霄的頭上，即便他不承認也沒用啊！”

    “還是小心行事為妙，任何人都不能過於信任。”

    “對對對，二叔提醒得好。”朱䴉琢磨著，忽然眼前一亮，“對了，張雲霄喜歡的女人江美珍可以利用，我這就去安排，務必把江美珍留下。只要這個女人在我們手裏，不怕張雲霄朝秦暮楚。”

    朱培霖這才放了心，舉起酒杯飲酒，“好吧！你轉告張雲霄，此計若成，我提拔他當團長！”

    輜重營臨時駐地，江美珍躺在通訊班的簡易帳篷裡仰望夜空，隱約看到葉子崖的身影浮現在星空瀚海之上。

    葉子崖如今是死是活，沒人知曉。按照張雲霄的說法是，已經找遍了梅嶺附近的山頭，沒有發現葉子崖的屍體。沒有發現屍體存在兩種可能性，一種是葉子崖還活著，他幸運地逃脫了那場大屠殺；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葉子崖已經死了，屍體沒被找到而已。

    江美珍堅信葉子崖沒有死，這也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之一。

    通訊班的兩名女兵剛剛洗漱完畢，嘀嘀咕咕地進門。

    雖然江美珍翻個身，背對著她們，但是兩人的閒聊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了耳朵裡。

    “也不知道營長怎麼想的？真要投誠起義軍啊？”

    “就是嘛！起義軍都被打散了，成天東躲西藏的，我們這時候不該往火坑裏跳。”

    “是不是跟江美珍有關係？”

    “說不好，反正此時投誠太不合常理了。”

    一名女兵發現江美珍的身子動了一下，湊上前來，“江美珍，還沒睡呢？”

    “睡不著。”

    江美珍翻身坐起來，朝門外走去，“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哎，你等會兒，我有話問你。”

    這名女兵將江美珍攔下，試探著說：“部隊出發之前，張營長沒跟你透露點什麼？”

    “透露什麼？我跟他不熟。”

    另一名女兵聽到這話狡黠一笑，“江美珍，你就別跟我們打馬虎眼啦！誰不知道張雲霄營長喜歡你，一天往通訊班跑八趟，他真是來檢查工作的嗎？他是來看你的。是不是因為你想回老部隊，張營長才決定投誠起義軍？千里送君回，只為搏美人一笑嘛！”

    “瞎說什麼呢？他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我心裏已經有人了。”

    兩名女兵聞聽陡然來了興致，一左一右挾持著江美珍落座，好奇地問道：“誰呀？快說說，不會是朱副營長吧？”

    “不會是魏大軍吧？”

    “到底是誰呀？快告訴我們呀！”

    見兩名女兵東拉西扯地亂點鴛鴦譜，江美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行了，你們也別亂猜了。這個人你們不認識，他叫葉子崖，是二十四師特務連的少尉排長。”

    兩名女兵面面相覷，偷偷交換了眼神。

    梅嶺一戰，二十四師特務連悉數被絞殺，無一生還，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江美珍鍾情的男人竟然是特務連的“死鬼”，兩名女兵不禁懷疑她的神智已經出現了問題，因此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一名女兵同情地說：“江美珍，都過去了，不要想太多。”

    另一名女兵說：“天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兒休息吧！”

    簡易帳篷外突然傳來勤務兵的聲音，“江美珍在不在？朱副營長請您立即過去一趟。”

    江美珍不耐煩地回覆道：“我已經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朱副營長讓我轉告你一下，營部來了個老熟人，他叫葉子崖。”

    聽到葉子崖的名字，江美珍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激動地跳起來，匆匆跑了出去。

    輜重營臨時駐地的營部帳篷內，葉子崖和葉曉莉捧著飯碗狼吞虎嚥，顯然兩人都餓壞了。朱䴉在場，心情複雜地看著他們。

    “慢點兒吃嘛！”

    葉子崖打個飽嗝，空碗一撂抹抹嘴，“行了！臨死前吃頓飽飯，知足了！老子今天落到你們手裏，是命裡註定。”

    朱䴉無奈地說：“葉排長，你怎麼還是不相信我們啊？”

    “我信你個鬼！”身體虛弱的葉子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稍作喘息之後，指著朱䴉的鼻子憤怒地說：“投誠？你和張雲霄雙手沾滿了共-產-黨人的鮮血，投誠個屁呀！真拿我葉子崖當傻子。我告訴你，即便殺了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幫畜生！”

    朱䴉苦口婆心地解釋道：“葉排長啊！你真的是誤會我們了，朝你們特務連開槍的，不是我們輜重營啊！不信，你可以問江美珍嘛！”

    提到江美珍，葉子崖稍稍冷靜下來。

    葉曉莉好奇地問道：“江美珍是誰呀？”

    “你不認識，我二十四師的老戰友。”葉子崖思索著，轉向朱䴉問道：“江美珍也來啦？”

    “當然來啦！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總信得過她吧？”

    話音剛落，帳篷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葉子崖下意識地起身，只見江美珍匆匆跑了進來。

    “崖仔！”

    “江美珍？”

    看到葉子崖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江美珍的眼淚奪眶而出，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裏。

    葉子崖欣慰地說：“我做過一個夢，夢到你死了。”

    “我想去死，因為你才最終活了下來。”江美珍抹著眼淚抽泣著，盡情宣洩著自己的委屈與憤懣。“崖仔，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這段時間你跑到哪裏去啦？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擔心你？”

    朱䴉插話，感慨道：“萬幸啊萬幸，要是知道葉排長還活著，雲霄兄得有多開心啊！”

    說著，他還裝腔作勢地抹著眼淚。

    葉子崖鬆開江美珍，拉著她的手落座，“江美珍，到底怎麼回事啊？朱副營長說下令屠殺特務連的不是張雲霄？”

    江美珍點點頭，“張雲霄同意借路，本來是要放你們特務連過梅嶺的，可是第五路軍的增援部隊一個營趕到了，他們執行的是軍部命令，所以不顧張雲霄的阻攔，朝你們肆意開火，大開殺戒。”

    葉子崖皺眉思索著，朱䴉察言觀色。

    江美珍補充道：“張雲霄前兩天偷偷跟我說，經過這件事情，他徹底認清了國-民-黨的反動本質，決意率部投誠。”

    “那可太好了！”葉曉莉一邊扒拉著飯碗，一邊極力贊同地說：“哎，你們知道嗎？我和葉子崖正要去找起義軍部隊呢！正好我們大家一起走。革命的隊伍又壯大了！”

    葉曉莉無意中暴露動向，讓葉子崖很生氣，“吃你的飯吧！哪那麼多話？”

    朱䴉趁機問道：“葉排長，你知道起義軍在哪裏？”

    “我不知道。”

    葉曉莉納悶地問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找老部隊嗎？”

    江美珍這才注意到葉曉莉，不禁皺了皺眉頭，上下打量著她，“崖仔，她是誰呀？你們兩個一直在一起嗎？”

    葉子崖介紹道：“她叫葉曉莉，以前是……”

    話到嘴邊，葉子崖忽然想起需要保密葉曉莉的身世經歷，以便從頭開始，重新加入革命隊伍，於是將後面的話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葉曉莉也擔心葉子崖說漏嘴，立即插話道：“我是葉子崖的妹妹，親妹妹。”

    江美珍懷疑地說：“親妹妹？之前怎麼沒聽說他還有個妹妹？”

    葉子崖扯謊道：“是堂兄妹。”

    “對對對，堂兄妹也是親妹妹。”葉曉莉尷尬地起身，不敢與江美珍對視。“那個……我吃飽了，想出去隨便走走。你們聊吧！”

    見葉曉莉逃也似的出了門，江美珍疑竇叢生。

    魏大軍進門，朝朱䴉敬禮，“朱副營長，有訊息了。”

    說著，魏大軍似有顧忌地看向葉子崖等人。待看清眼前之人是葉子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朱䴉不動聲色地朝門外走去，“魏排長，這裏有客人，我們出去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