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君子卿現下也不知該如何向他這位師傅交代了。

    想到這裏，君子卿一雙黑玉般的眸子動了動，其中的神情說不出是哀傷，是可惜又或者是別的一些什麼。

    倒是鳳子宸，那張向來冷酷無情的面上，有了一絲叫人難以忽略的波動。彷彿是一塊石頭忽然裂了一個縫，叫人不得不去注意。甚至還叫人不由覺得感慨——

    原來高高在上的成帝也是會露出這樣子的表情啊。

    當然，可惜的是百里清顏背對著他，並沒有機會看到他面上的表情。

    百里清顏只是豎著耳朵聽著，雖然她知道臨風便是那個他們在長街上遇到的被人踩在腳底奄奄一息的侍衛打扮的男子，可她仍是有些好奇，這個臨風到底是個什麼人？

    她入宮兩年從未聽說過御前侍衛裡有名為臨風的這號人物。

    雖然御前侍衛里人數眾多，她不可能全部認全。可是來來回回主要跟在鳳子宸身邊保護他安全的就是那麼幾個人，她卻從未見過臨風。

    雀門中人，自然不是她能夠知道的存在，別說她，就是沈文雅也只是聽說過雀門這個名字。入了雀門的人其實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他們不會有任何訊息，也不會有任何痕跡。

    沒有親人，沒有過去，亦沒有將來。

    不過臨風卻是他們之中的一個例外，他有親人，也有過去，他的親人，是風年，還有……君子卿。

    當然，這一點鳳子宸並不知曉。只是他的身邊向來是臨風跟著，他對臨風的信任就如同他對君子卿的信任一般。

    “死了……”鳳子宸咂了咂嘴巴，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坐在這個位置上，便有動動嘴皮子揮揮手就能取人性命的權利。

    這些年來被他處死的人也不在少數，上到大臣妃嬪，下到奴才宮婢，他對‘死’這個字已經有些習以為常，甚至可以說毫無感覺。

    可現下的這種索然無味，又與他平日裏的那種毫無感覺不同。他是有感覺的，索然無味便是一種感覺。彷彿用慣了的茶盞忽然被打碎，不得不換上一個新的。

    就算你清楚的知道這並不影響它的使用，也並不影響你的日常，可終歸還是要有一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更何況，臨風完全是爲了保護他。

    以一敵多，雙拳難敵四手。什麼樣的高手也敵不過那暗中射來的無數箭矢。再加上當時白霧濛濛，可視的範圍甚小，饒是臨風武功再高也難以防備那白霧中的刀劍。

    不過白霧茫茫，自然也是有一點好處的。那就是大家都看不見，瞧不清，若是臨風以命相搏，還能賭上一分護的鳳子宸周全的勝算。

    他的確是賭對了。

    也的確是以命相搏了。

    鳳子宸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那淺淡的瞳孔中已經不見了方纔那抹情緒，波瀾不驚的語氣叫人不由有些懷疑，方纔那些都是錯覺：“那就讓若然頂替他的位子吧。”

    無論是他的身邊還是雀門，總要有一個人來領頭。

    臨風死了，還會有下一個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