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他只覺得自己這具身體不受控的抬了抬手揉向眼睛，眼前的場景便稍稍清楚了幾分。

    他望向說話那人，然而帶看清時卻不由一愣，那是——百里雲微？

    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他是瘋了嗎？竟然會看見她？還是他也已經死了？

    “死了不是正合你意？”他聽到自己冷哼了一聲，這樣說著語氣中是顯而易見的厭煩，鳳子宸微微偏過頭，甚至連一眼都懶得看她。

    他好像想起來了。

    這場景，正是他剛登基不久意外病倒的時候。

    那時候他和沈文雅都還小，沈文雅也還沒有入宮，他的後宮只有百里雲微一人。

    再加上百里家是先帝欽定的輔政大臣，把持朝廷名正言順，他什麼都做不得，什麼都說不得，這個皇帝做的可謂是憋屈至極。

    “那阿宸的意思就是想隨了我的意了？”百里雲微這樣說著，唇角的笑意卻是絲毫不減，顯然是並不生氣。

    可她不生氣，不代表旁人也不生氣。

    鳳子宸斜斜睨了她一眼，雖然明知道是激將法，可他偏生還就吃這一套：“誰準你直呼朕的名諱了？”

    他的名字只有他的父皇母后能叫，便是沈文雅也未曾敢這般喚他，可百里雲微偏偏敢。不僅敢，她還三天兩頭的這般喚他，恍若喚自己親近的小弟一般。

    這讓當時的鳳子宸非常不爽。他是當今的聖上，南鳳國的皇帝，萬人之上九五之尊！他是天子！任何人見他都要三叩九拜的天子！

    可百里家呢？朝堂上指手畫腳，百里雲微更是直呼他的名諱並無半點尊重之意！

    他覺得這是百里家對他的蔑視，更是一種示威，向他昭告這朝堂是他們百里家做主，這江山也是他們百里家拿捏！這叫他如何能忍？

    可百里雲微偏偏不明白他的心思，聽了他質問反而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副全然不放在心裏的模樣。

    “好吧，那——臣妾恭請陛下喝藥，可好？”

    鳳子宸冷冷透過自己的身子望著她，望著這個已經死去多年曾經無比厭惡的女人。不知為何，他竟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疼。

    他微微抬起手，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的有一種想要從她手中接過藥碗的錯覺。

    可鳳子宸知道，當初的自己並沒有接過她手中的藥碗，而是——

    啪！碗被打翻，叩在了地上，溫熱的藥汁迸濺了一地，連帶著那花團錦簇的裙子都汙成了一團，叫人看著便覺得可惜。

    “滾出去。”鳳子宸聽到自己這樣說，似乎是不想看到百里雲微，還刻意的偏過頭去。

    只不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餘光時不時的瞥向百里雲微，偷偷觀察著，不願錯過她的絲毫表情。

    說不清到底是想看她惱羞成怒或是憤然離去。就連現在的鳳子宸自己也記不大清楚了。

    畢竟那時候他還小，小孩子的心性跟成人到底是不同的。

    鳳子宸雖然操控不了這個身子，可卻仍是能夠就著餘光瞧見百里雲微的表情。他已經許多年沒有瞧見這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