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鹽之獨自遊蕩在街道上，他如今的處境，與當年初入這個城市時沒什麼不同，只是莫名其妙少了一隻左手，他想……

    他再次沒有了居所，但這只是小問題，最讓他憂心的是，連自己剛領到的“口糧”都在地鐵站發生的混亂事件中被別人偷搶走了。

    想著這些煩心事，左手又痛起來了……這個時代，比起食物，傷藥和槍支都是更為珍貴的東西，就算李鹽之當過兩個月的首領，這些東西他也是沒有的，只能用衣服撕開的破布將傷口簡單包紮一下。

    被王亮亮“吃掉”的手臂端倒是沒怎麼出血，但傷肉卻漸漸腐爛了開來……他知道，這是比流血還要更嚴重的情況。

    再次走過一張“招募”的海報，李鹽之的腳步停了下來……

    那場大水，讓所有人都失去了選擇的自由。現在潮水還沒有退去，自己也只好被浪潮推著走……

    南山西路海月街983號二樓，根據海報上的地址，李鹽之走到這幢建築物前。

    房屋只有兩層樓，十分的簡易，這讓他有點疑惑，在他想象中本應該會是個更好點的房子，比如市政大樓……但也沒去深究什麼，他推開了大門。

    前臺的女人撇了他一眼，冷漠地說道：“先登記取號。”

    大廳的座椅上已經坐滿了人，他悄悄觀察了一番，都是和他一樣的人類。

    女人給了他一張A4紙，權當作登記表了。

    “名字，性別，如果是法師填上自己的修為……我勸你儘量老實一點，他們遲早能檢查出來……”

    她口裏的“他們”，自然是妖族無疑。

    填完後，李鹽之把表單交給對方。

    女人掃了一眼……

    “哦！？”然後驚疑不定地叫出了聲，“你是體修？豬級？”

    他點點頭。

    女人的驚訝十分有限，雖然，李鹽之這樣的法師響應“招募”的十分稀少，但這個月倒也見過七、八個了……

    她再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眼，看到對方少了一截的左臂，頓時明白了不少。

    “你在旁邊等一會兒，馬上會叫到你。”她給了李鹽之一張紙條。

    紙條是藍色的，上面寫著“1”這個數字。

    由於座椅已經沒有空位，李鹽之只好倚在牆邊等待，他發現自己的頭暈加重了不少……

    突然，有人聲叫道：“李鹽之！”

    連李鹽之也沒想到女人說的“馬上”是這麼快，他本來還以為至少要等個半個小時左右。

    大廳裡有人頓時鬧了起來，“什麼情況！？明明是我先來的，都等了一整晚了……”

    一個在裏間休息的守衛衝出來，好好“收拾”了男人一頓。

    “你們最好給我安靜一點！”

    李鹽之將一切都看在眼裏，那個男人應該沒什麼出氣了……

    明晃晃的白色走廊，似乎是被粉刷過的牆壁……他還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

    類似生雞蛋中放了一條鹹魚，被放了十天半個月的那種。

    有人走過來覈實他的身份，“李鹽之？”

    他點點頭。

    對方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這口罩是不是處於防菌的目的十分令人懷疑，因為只罩住了人的鼻孔……雖然對方是人類的形態，但李鹽之還是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妖氣的味道……

    “我們先要給你做個檢查，然後再給你做一些‘改變’，你明白嗎？”

    “什麼‘改變’？”

    “反正你馬上就會知道了，我只是按規定這麼一說，現在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沒有退路了，明白嗎？”

    明白……明白……

    他被帶著走到了一個房間中，很明顯，這裏就是刺鼻氣味的源頭所在，他看到房間的正中心有一個十平方米左右的血色池子。

    “李鹽之，體修，豬級。”

    帶著他進來的人報告了一番，另一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老人仔細看了看他，點點頭。

    很快，李鹽之就會明白，這就是所有檢查的內容，馬上他將面臨“改變”的部分。

    老人好心地提醒了他幾句，“不要掙扎，但要忍耐……”

    然後轉頭對房間中的另外兩位說道：“把他帶進去吧。”

    不由分說地，他被扔進了房間中的血池之中。

    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噁心的液體已經從四面八方涌進李鹽之的嘴巴、鼻子、眼睛……一切有空洞的地方都被血色液體填滿……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毛孔都被這股液體侵入著。

    在恐懼中，他拼命掙扎著想站起來，透過一片血色，他看到有人拿著一根棍狀物，將他再次捅進了血水之中。

    “早就跟你說了，不要掙扎……媽的，浪費了好多……”

    粘稠且深沉的黑暗將他徹底地吞沒進去。

    思緒變得遲鈍、停滯，他彷彿重新回到了孃胎中，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知覺已經不復存在，連更深刻的本我都被遺忘了……

    這樣的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最先回到李鹽之身上的是，眼前的紅色……然後是“咚咚咚……”有規律的聲音，仔細聽了一會兒，他發現那是自己的心跳。

    如此靜謐的狀態沒有持續多久，突然他感覺到一陣刺痛從自己的全身傳來，些微的痛之後是更強烈更持久的疼痛，還有麻木……

    無法用語言形容，他想到自己小時候有一次爬樹，從近5米高的枝頭掉了下來，摔斷了腿骨……高中的時候，令其徹夜難眠的牙痛……還有加入稽魔組之後，各種的大傷小傷……這些疼痛加起來都無法比擬現在他所承受的痛苦，更讓他絕望的是，這痛苦看不到盡頭……

    他想起剛纔老人說的話，“不要掙扎，要忍耐……”

    房間裡的眾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捏緊了拳頭。

    “周老，有希望嗎？”

    “或許吧。”他現在也不能肯定，血池中的血色已經比一開始時淺了一半，以他一開始投入“材料”的量來判斷，如果是普通人，改造應該已經接近尾聲，但這個人是個豬級的體修，當然是遠遠不夠的……

    “這是我們經手的第九個法師，法師能否接受改造，目前對我來說仍然是未知的領域……他如果成功了，是我們的一大突破啊！到時候，說不定連‘王’都會接見我們！”

    “這些等成功了再說吧！”

    血池的顏色還在繼續變淡之中，也就是說裡面的人還沒有失敗……

    周老皺眉道：“材料似乎不太夠了，再投放一點進去！”

    旁邊的兩人緊張地點點頭，衝出門去，不一會兒帶著一個麻袋走了進來，將所謂的“材料”倒進了池子裡。

    血花四濺，捲起吞掉了這些材料——那是人類，還有妖族的屍體……

    稍稍趨緩的痛苦猛地變強烈，李鹽之腦中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已經近乎繃斷，此時對他來說，思考都是一件相當奢望的事情，更不要說去“指揮”自己的四肢逃離這個地獄……

    當他快要放棄的最後時刻，一陣舒暢涌上了心頭……

    “竟然消耗掉了最麼多！”連主持這個實驗幾個月的他都有點乍舌，但最重要的是，“成功了嗎？”

    “應該是，如果沒有成功，池子會將他的所有消化……”周老看了看，現在血池中的水已經近於透明，顯然消化的過程並沒有開始。

    男人的身子自動浮出了水面。

    這個時候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把他撈上來吧。”

    手下將李鹽之放到了一邊的滑輪床上，周老親手在他的床邊寫上了“X-1”的字元。

    “把他送到大人那裏去。”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歸他管了。

    “周老，今天的實驗還要進行嗎？”其中一人有點猶豫地問道，畢竟預備的材料已經被剛纔的人吞吃一空了。

    “樓下的人不是在等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