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好像有點古怪啊……

    楊泉又有試著施放了一個火球，不出意料的，他看到了冒著紅光的火團正中波克菲，本來就已經零碎的衣物這下直接變成了殘片，黏在老人燒焦的面板上。

    如果他仔細看，還能看到細小的鱗片在血肉模糊中長出來……

    他雖然覺得古怪，但當下並沒有想那麼多，既然對方傻傻地不還手，楊泉也收起了掉頭離開的心思，他一邊跑，一邊往身後丟一些低階法術。

    在網絡遊戲中，這種行為被稱作“HITANDRUN”，簡稱放風箏……這麼過了幾十秒鐘，在凡人眼裏只是一瞬間的時間，對法師來說，已經足夠將人打回孃胎了，但波克菲還是沒有倒下。

    難道是因為我一直用低階法術攻擊的原因？還是說，這個老頭本身就格外的抗打？總之，“風箏”被他繼續放下去……

    單方面施虐的楊泉心中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這是在打單機遊戲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波克菲此刻還真和簡單的電腦AI差不多，只要楊泉跑到哪，波克菲就跟到哪，路線都是筆直的……被法術擊中的慘叫聲不再包含有更多情緒，除了單純的憤怒，只有混沌未明的……渴望……

    當楊泉沉浸在這個“遊戲”中時，兩人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拉近了，或許他發覺了，但覺得沒什麼關係，將距離再次拉開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閃現術的事。

    老人本來一頭整齊的銀髮，已經徹底消失無蹤，連腦殼上的皮層殘缺不堪，露出了裡面深埋的白色頭骨，至於臉上，更是悽慘，像是被人搓揉過的麪糰，血肉混淆，連鼻子眼睛都快分不出來了，真正意義上被打得連媽都認不出來。

    但是，他還在繼續奔跑，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在兩人相距5米之時，驚變發生：波克菲突然平地彈跳起來，在楊泉的視角中，老人只是簡單地伏了一下身子，然後眼前一花，稱得上是驚悚的一張臉已經出現在面前。

    沒有清楚地看到對方是如何攻擊的，景太郎盾就被觸發，楊泉回過神，自己已經在10多米遠處，而波克菲……現在再以這個人類的名字稱呼他或許不太合適……怪物正向著自己飛射而來——它捱打了這麼久，終於發現了最適合自己的移動方式：彈跳。

    楊泉下意識地再次的閃現，已經說不清這是仔細思索後的行為，還是單純因為恐懼……

    繼續像剛從那樣“放風箏”是不可能的了，耳後的風聲清晰地告訴楊泉，敵人的速度比他快太多了……

    但是，交手終究是不可避免的，就算用掉最後的那次閃現，楊泉明白這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以波克菲的速度還是能夠輕鬆地追上自己，不如省下來在生死關頭使用。

    兩人在這雨夜再次的扭打在一起，但與之前相比，氣氛已經截然不同……

    從天而降的雨有轉變成細雪的趨勢，淒厲的北風不知道刮向何處，流淌的血還溫熱。

    怪物像是癲狂了一般，撲上來，不顧自己的全身弱點都被暴露，比起人類，它更像是餓瘋了的野獸，變得異樣尖銳的右手（爪子）直取楊泉的心臟，速度比剛纔快了一倍不止！

    楊泉勉力抵擋，“不止”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猩紅殘影，打向波克菲的肘部。

    由於波克菲沒有任何閃躲，拳套直接命中他的關節，接觸面清晰地傳來骨頭斷裂的震動，波克菲的手臂呈現一個巨大的“U”型。

    以一般常理來說，人類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可能再用手做出任何動作了，但楊泉卻驚異地發現，爪子仍然不折不撓地向着自己繼續伸過來，就像一根有自己靈魂的繩子……

    “什麼鬼！”

    同時波克菲的左手也向他的腦袋擊來。

    在這一剎那，紅芒再次亮起。

    相比起他還是鼠級時勉強能發揮出一層半威力的“不止”，現在它已經徹底改頭換面，古樸的拳套上，隱隱有幻影纏繞……

    “燃”是在“新火”之後，“不止”的另一番面貌，當然對使用者的要求也更高。

    齒輪的轉速要提到10倍以上，同時，楊泉還能夠感覺出自己的精氣神都在被這雙拳套緩緩吸收著……當擊中敵人時，“不止”又會明顯地反饋給他力量，真的是邪意萬分，不知道喵大人是從哪裏取得的。

    當“燃”被開啟，楊泉終於勉強能跟上波克菲的節奏，兩人從雨夜的一端打到另一端，徐家本來就位於白銀之城的郊外，出了徐家更是空無一物的荒野，而或還能看到一片長著稻穀的農田，再遠處就是海灘。

    一邊，楊泉咬牙切齒地抵擋著波克菲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對手雖然腦子已經不好使了，但俗話說的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就算每次攻擊線路都直白地告訴了你，也沒有任何的變招，但他還是差點快擋不住。

    “去他媽的……”

    憤怒毫無用處，他的臉色在這如此的激鬥中，變得越發蒼白起來，“不止”上的光芒就像將盡的火焰，它在燃燒著最後一點柴薪……

    而另一邊，不斷施加越來越凌厲攻擊的波克菲，就像這黑夜一樣，沉默不語，偶爾發出的聲音卻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理解範圍，“斯卡……斯卡……”

    兩人越過荒野，到了海灘邊，戰鬥仍然在持續著。

    恐怕楊泉自己也不能相信，他能夠堅持這麼久。到了最後，揮拳已經變成了單純的條件反射，以他的身體情況應該在十分鐘前就倒下。

    他就像一塊海綿，本以為已經徹底乾涸，但在強大的擠壓下，仍舊流出了最後一滴，每次都是最後一滴，每次都以為是最後一次的抵擋……但是，下一拳，再下一拳……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已經像扭曲的絲瓜，正將最後的熱血供應到身體中，被“不止”吸乾舔盡。

    “砰……”

    空洞的聲音迴盪在空無一人的海灘邊。

    楊泉揮舞的拳頭擊到了無一人的空氣，像著天空直衝而去，然後，他也終於倒下了。

    躺在沙灘上，眼睛的正前方是深沉如墨汁的天空，預料之中的黎明還要很久。

    雪落在楊泉的臉頰上，他沒有昏過去的原因是，他知道，徐家，或者傑拉德家族的人馬上就會追上來，兩人的打鬥痕跡或許會被黑夜掩蓋一時，但不會幸運地一直不被人發現。

    但他真的好想這樣一直躺下去，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