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男人在頭頂吊燈的幫助下，正在處理手中的“碎肉塊”。

    這一堆“肉塊”大概有個半人高，除了頭顱部分的骨頭還算完好——也是因為這顆腦袋他們才判斷出他的身份，其他部位的肌肉、內臟都成了肉糜，或者條狀，骨頭也像是被石頭壓過一樣，完好的幾乎沒有。

    “這東西……我真是這輩子頭一回見到。”

    “誰不是呢，我也是長見識了……你說，這人是不是爬進了全自動洗衣機？”

    “這全自動洗衣機估計功能不太行啊，”其中一個男人從一堆肉中摸到了塊骨頭，拿起來放在燈光下看仔細些，“都沒有烘乾功能。”

    血液早已把他白色的塑膠手套染紅，還有不知道是什麼物質的白色液體從一堆紅色中冒出來。

    他想了一會兒，在標籤上寫下“脛骨？肱骨？”，然後將標籤和破碎的骨頭放在另一張桌子上。

    在那張桌子上，人的腦袋放在長方形桌子的頂端，腦袋下方則是他們兩人努力快30分鐘的成果：大大小小的骨頭憑藉着兩人的經驗，或者說常識排列成一個模糊的形狀。

    歐陽南潯，這是最大的標籤，貼在腦袋的旁邊。

    ……

    平彤做在出租車的後座上，兩手抱著胸口——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這動作讓看到的人不由感覺呼吸不暢——臉色陰沉地可怕。

    徐天干做在她的旁邊，相比起來就要隨意的多，幾乎是癱坐著。他的臉色有點蒼白，手臂上的傷口被已經他用衣服上隨意的一塊布片包紮起來。

    他現在這副境況是有原因的，或許平彤以為是自己的“功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主要是因為滿教授他的東西，那套體操做下來，比和身邊的女人搏鬥十次還累。

    “我過去幹嘛？又不關我的事情，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在我身邊，你是知道的……”他想到某種可能性，“你不會是想做偽證吧？”

    “哼！”

    這哼哼與她平日裏的口頭禪有點不同，飽含了真情實意的憤怒。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需要多跑這一趟嗎？“徐天干”追蹤器的失靈，就算他沒因此做了什麼，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她作為監察隊成員的重大失誤。

    她這次去見隊長除了要報告事情的前因後果，最主要的，還要為“徐天干”重新裝置上追蹤器。

    她已經能夠想象，正焦頭爛額地處理著兇殺案的隊長會給亂添麻煩的自己什麼臉色。

    平彤此時正在思考著到底應該怎麼彙報，那個身材高大、肥胖的中年男人要不要出現在自己的彙報內容中呢……

    “話說到底是誰死了？”

    剛纔女人講電話的時候，楊泉聽到了一點，但只是模糊聽到了一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的一個名字，對方的身份、地位電話中也沒有說明，其實他內心也有點好奇。

    “不關你的事！”女人冷冷地說道。

    “是不關我的事啊……但為什麼要叫我過去呢……”他在桌位上碎碎地念著，“哎，我晚飯還沒吃呢……”

    女人掃了他一眼，突然反問道：“那個男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你說哪個？”這擺明了是明知故問。

    在對方不善的眼神下，楊泉訕訕地乾笑了一聲，現在這女人就是個快爆炸的火藥桶，還是先別惹怒她為好，“你說那個啊？不如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作為交換？”

    “叱！”劍出鞘的聲音。

    “那個人嘛，我是路上偶遇的。完全是實話，我看你在講電話，就在附近逛逛，看到了這個男人在跳廣場舞，我就觀摩學習了一下……”

    “我纔打了10秒鐘電話，你就‘閒逛’了這麼遠？”

    “運動一下嘛……”男人小聲地補充了一句，“誰叫你一言不發就要拿劍砍我……”

    這件事情說到底，一切的起因還要歸咎於她。就算她不想承認也沒辦法，想到這，平彤也有點基於理虧的心虛。

    “死掉的人是警衛隊的組長，歐陽南潯。”

    這個訊息就算她不說，估計明天整個徐家村的人都會知道。

    一直在旁邊聽兩人對話的司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過度驚嚇，猛地踩了下剎車，結結巴巴地說道：“到了。”

    平彤拿出自己的居民證讓司機刷了卡，然後帶著“徐天干”走下車。

    這兩個乘客到底是什麼人啊？說的是真的嗎？

    ……

    這是一棟8層樓的建築，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南天衛資源管理中心”。南天衛就是徐家村現在所處地方的名字，就像每一個有著莫名其妙名字的單位一樣，這個叫“南天衛資源管理中心”的建築，平彤到現在也沒搞清楚它的職能為何，監察隊的總部確實是在這裏，但是隻是佔據了這個8層大樓的一層，其餘的樓層進出的都是些平彤不認識的人。不過每次進出讓她稍微安心的是，面無表情的對方估計也和她一樣，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她，還有她手中擒著的衣衫襤褸的男人是來這種地方幹嘛。

    能映照出人臉的光滑地板上，是同樣一塵不染的皮鞋和高跟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別有用心的人——比如楊泉——此刻就在想，弄得這麼幹淨是爲了方便偷看某個秘密部位嗎？

    平彤領（拎）著他走到六臺電梯中的一臺前，熟練地按下密碼，也不防備被他人看到——雖然沒有顯示，這部電梯真正的驗證關卡是人臉識別。不知底細的人如果以為記住密碼就能偷溜進去，估計會得到永生難忘的體驗。

    她按的樓層是6樓。

    在電梯平穩執行中，徐天干突然在她耳邊用只有貓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如果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我就說是我自己弄壞的追蹤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