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了。

    天色遠比以往更加慘淡和陰鬱。在“熄燈”之前，大部分的行人都縮回了自己簡陋的住房裏，在一方小室內提前點燃了蠟燭寬慰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不知不覺間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氣溫也驟降了下來。

    天氣異常是許多危機出現的徵兆之一，一些經歷過兩次浩劫的老人們更清楚這一點。

    但相比於多愁善感的年輕人來說，他們看得更開一些，在這種混亂的時代，能活到這把年紀已經足夠了。

    .....

    雨越下越大，從一開始的淅淅瀝瀝，變成瓢潑大雨。

    李昂皺了皺眉頭，發現自己的上衣已經被完全打溼了。他恍然從對未來的思考中回過神來，然後慌不擇路的闖進一家敞開著大門的屋子內。

    屋子外懸掛著招牌上，用格陵蘭通識文字寫著“獵人酒館”字樣。

    但李昂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就是當初自己前來應聘，卻被夥計整個拎起來扔到門外，然後關上大門的酒館。

    如果他突然想起來這一茬，一定會為夥計的力氣所訝異，並想到夥計肯定不是普通人。畢竟他整個人又沉又重。

    酒館的生意相當不錯，燈火通明，座無虛席，千奇百怪的客人或在推杯換盞，或在大聲談論著一些難以理解的話題。

    李昂挑了挑眉頭，為這熱鬧的場景吃了一驚。因為這一路以來，都是陰鬱頹廢的街道和破敗的民宅，讓人心情都連同受了那些不好的影響。但當他完全踏入這座酒館的那一刻，心情豁然開朗了起來。

    酒館裏的客人們因為他的出現，也紛紛露出相當精彩的表情，但很快他們又將注意力放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上來。

    李昂皺著眉，穿過擁擠的座椅，徑直來到老舊樸素的吧檯旁邊，挑了一張高椅子坐下。

    “你好，需要點什麼？”一個慵懶的女聲響起。

    “暫時不用，謝謝。”李昂頭也不抬地說道。這時他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身材高挑，一頭微卷的金髮垂落到肩膀兩側，面容白皙，五官很立體。李昂愣了愣，很快認出了這就是那天拒絕了他的應聘，並且將他趕出這裏的女人，乍看之下，竟覺得她有點像那位叫做泰拉的少女。

    這位長著一頭金髮的女人叫奧利安娜，是這間酒館的老闆。

    “是你？”奧利安娜有些訝異，當他正想要呼喚來夥計把這個前幾天來自己店裏搗亂，並且看上去腦子不太好使的青年趕出去的時候，她看到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是守夜人協會預備營統一著裝的訓練服。

    “晚上好，美女。”李昂會心一笑，好不見外地向她打了個招呼。

    “我們好像見過？”奧利安娜湊了過來，眯著眼睛看他。

    “有一面之緣。不過我對你這樣的大美女印象格外深刻。”李昂內心毫無波瀾地恭維道，他絲毫沒把那天發生的事放在心上。

    奧利安娜對他這不痛不癢的恭維一笑了之，轉身離去。

    她從早到晚能聽到上百句這樣的恭維，大多來自那些身無分文但還是想從她這要點酒喝的無賴。

    小本生意，概不賒賬，也不做慈善。奧利安娜在許多酒客人眼裏可是鐵石心腸的存在。

    看著吧檯那邊林林總總的酒水，李昂感到喉嚨一陣乾燥，突然間想喝點什麼解渴，並且最好是來點酒。大多數心情不好的時總想吃點什麼或者喝點什麼，但老實說，吃飽了之後總還有心思去想別的，而喝酒完全不會。

    前提是得喝醉了。

    李昂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沒找到一分錢。他有些失望的趴在吧檯上，默默嘆了一口氣。

    “球錢沒有，自閉咯。”他乾脆閉上了眼睛。

    李昂剛閉上眼睛才一小會，就立即聽到有人在他旁邊敲桌子。

    像是用手指關節輕輕在老舊樸素的木質吧檯上敲打併且發出的聲音，動作很輕，近在耳邊。

    “嘿，哥們。”

    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李昂想起了21世紀某位外國歌星。

    “騷當？亞當.萊文，好像就是那個每次都不捨得把鬍子剃乾淨的傢伙。嗯。”李昂沒睜眼，在那裏自顧自地說話。

    “嘿，哥們，我在跟你說話呢？”

    那個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李昂感覺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誰阿。”

    李昂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他看到了一張五官立體，下巴留著粗短胡茬的臉，這是個長相還說的過去的男人，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硬朗的氣質。

    “很抱歉打攪到你。”那個男人笑著說道，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嗯哼，談不上打攪。”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李昂也被那富有親和力的笑容所感染。

    那個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昂，然後指了指他身上的服裝，說道：“你是預備營的學員？”

    “之前時。”李昂聳了聳肩，說道。

    “那現在呢？”那個男人問。

    “不是了。”

    “恕我冒昧，我能問一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是了麼，或者發生了什麼？”似乎是怕這個陌生的青年嫌棄自己問地過多，漢森又補充道，“因為我和你一樣，也曾經是個預備營的學員。”

    “那可真巧。”李昂答非所問。這時他又抬頭瞥見了酒櫃裡的酒，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沫。

    “你想來點酒水麼？格陵蘭紅酒，或者甜酒？”漢森顯然是個察言觀色的老手，他注意到了李昂身上的任何細節。

    “嗯，多謝。就來點格陵蘭紅酒吧，那玩意聽上去還不錯。”

    “真正喝起來更不錯。”

    李昂看著這個過分熱情的陌生男人，眼底流露出一抹詫異，不過很快就被他掩蓋住了。

    那個叫做漢森的男人打了個響指，然後大聲叫道：“奧利安娜女士，來兩份格陵蘭紅酒。”他這時又轉頭問李昂，“要兌點甜番茄汁麼？”

    “額，當然。甜番茄汁，我的最愛。”李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