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纔多大？”聲線很平，語氣卻很嚴厲，少年營的小精靈們對這種語氣很熟悉，被訓的時候都是這句開始的。

    “五百九十三歲。”山鬼乖乖回答，卻發現對方像是被噎了一下似的。

    平時訓少年營的那群小搗蛋鬼習慣了，開頭就是這一句，沒想到竟然被當問題回答了。雖然知道華夏和中土的差異，但是少女這個年齡，瑟蘭迪爾怎麼也不能把它規劃爲成年裏，語氣略微軟了一下“以後那種方法不要用了。”

    只是幫他平復傷勢，就縮了十分之一的修為，那如果再嚴重一點，豈不是以命換命的結果？以命換命的法子不應該列為禁術嗎，嚴重的後果卻有寬鬆的啟動條件，六百歲的小丫頭都能動用。華夏的神都在想什麼？

    “必要的時候也不可以嗎？”星癟癟嘴，突然醒味過來“不對！明明是我救了你，怎麼現在變成你在批評我？”

    眼睛半睜不閉的精靈連眉都沒揚一下，斜靠在枕上以手撐頜，把領口一敞，也不害羞“上藥。”

    山鬼一手拿著繃帶一手拿著剪刀，壓下了把眼前精靈勒死或者戳個窟窿的衝動，畢竟是好不容易救回來的，自己真是欠他的。

    仔細的給繃帶打上一個蝴蝶結，山鬼給金髮精靈攏好衣領“好了，恢復體力需要更多休息，你再睡一會吧。”

    “你……”瑟蘭迪爾想起夢中聽到的縹緲歌聲。

    “怎麼了？”山鬼給精靈拍鬆枕頭，扶他躺下。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你的床真難睡，小。”

    “外面森林夠大，請問陛下是否需要換個地方？”剛剛莫名其妙被訓了一頓的山鬼正在氣頭上，叉著腰語氣不善。

    “林之心？”某個金髮精靈躺在床上一挑眉，絲毫不受影響揚著下巴裝天真。

    山鬼被噎個半死深呼吸一下平復心情，決定不理他。看著女孩兒氣呼呼的臉頰，瑟蘭迪爾幻想著如果捏一下會不會像氣球一樣漏氣？

    收走藥，山鬼又拿了一個東西放在床頭的矮櫃上，底部搖曳著微弱的燭火的器皿里正在往外飄著淡淡的花香，讓人心神放鬆。

    “蘭花？”瑟蘭迪爾噏動一下鼻翼，滿意的嘆息。

    “嗯，蘭香使人鎮靜，緩解壓力和緊張，你臉上身上的藥裡也有，促進傷口癒合。”星將紅線再次繫到瑟蘭迪爾的腕間，抬起手示意給他看“你若有需要，我會第一時間感覺到。”

    “午安。”湛藍的眼眸抹出一個句。

    “午安。”柔和的笑意爬上眉梢。

    星看了一眼睡過去的金髮精靈，緊閉的雙眸，刀刻般的側顏，然後走到窗邊，捧起一本書，窗外樹下的陰影，紋狸赤豹和大角鹿趴在一起，有時碰一碰頭，有時互相舔舔毛。

    春夏交接的陽光，還帶著一點春的柔軟，靜靜的正安逸。

    感覺，在她身邊能得到久違的寧靜，甚至會在極短的時間裏給予信任。

    瑟蘭迪爾維持著醒來的姿勢沒有動，星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緩緩合上那本一下午一頁都沒翻動過的書，走到床邊。

    “醒了？會不會餓？”

    “醒了吃，吃了睡，怎麼會餓？”精靈撐著身體坐起來，活動了一下頸部與肩部的關節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疲憊了，順手摸過床頭矮櫃上的鏡子，觀察臉上的傷，匪夷所思的癒合速度，感嘆不可思議的同時，他又想起相鬼救他的方法和夢中的歌聲。

    雖然他是這麼說，山鬼還是給剛醒來的精靈端來一碗湯，看著他喝完，然後去洗碗。

    回來的時候正看到瑟蘭迪爾拿著木梳與自己的長髮搏鬥，少女捧著放戒指和額飾的木盒，站在精靈身後“要幫忙嗎？”

    瑟蘭迪爾也沒忸怩，梳子遞過去換過首飾盒，對著鏡子端正做好，一隻手支著桌面，一隻手按著首飾盒，指尖來回撫摸著額飾的銀邊。星伸手攏起了那宛如晨曦的金髮，輕巧的解開發結，手中的髮絲柔軟冰涼如水，木梳穿梭在髮絲中，順直細滑。

    梳順頭髮，少女想拿過精靈手下的額飾給他戴上，卻被抬手擋了下來。

    “不戴了。”瑟蘭迪爾伸手合上木盒看向窗外“天氣似乎不錯，我想出去走一走。”

    “要陪你嗎？”山鬼取來瑟蘭迪爾的斗篷給他披上。

    “你的問題真多。”金髮精靈悄悄伏低身子，讓踮著腳給他係扣子的少女減少了不少壓力。

    “我猜你不太喜歡與人靠近。”山鬼赧赧笑著，整理好披風上的銀色的扣針，手指颳了刮臉頰“因為你睡著的時候靠近你，你都會皺眉，不然我也不會想出來扯線的辦法。”

    “沒有。”瑟蘭迪爾看著眼前的少女，神情不覺間變得柔和下來。

    這似乎是許多年來未曾有過的感覺，一個人的執著與真誠，讓他這個冷僻慣了的人感覺到全然的和善，甚至全然的溫暖，彷彿卸下心上的堅甲，只餘一絲柔意掛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