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宣太子,朕要見他
江若寒抿了一下唇,整理了下笑意,好不容易冷下了臉,嘴角卻依然忍不住上揚。
清和殿偏殿——
昭然坐在屋子裏,手托腮,正在打瞌睡。
她手中的筆染在紙上,染了好大一塊的墨團。
江若寒跨足進來,正見婢女正準備喚醒她。
他手放在嘴邊,示意不許出聲,自己走上前,輕柔的將她手中的筆拿走,將她抱了起來。
睡得太熟了。
完全沒有甦醒的意思。
而且睡顏乖巧,完全沒有睜開眼睛的那種冷漠刁鑽樣兒。
他忍不住看得入神,將她放在床上,轉身看向她寫的東西。
好久不見,她的字進步了很多,端端正正的寫著忘憂草的來源。
他示意秋實跟他出去,到了外面,他問:“你主子平常也會寫字嗎?”
“會,她寫了很多,主子的記性時好時壞,有些時候,總會想不起來自己在幹嘛,甚至還會問奴婢叫什麼名字,不過一會兒就好了。”
秋實心疼的道:
“主子怕自己總有一天會忘記,每天都會把自己做的事情記下來,日日都寫,只是最近主子瞌睡的日子也多了,奴婢總擔心,睡得太沉,不是什麼好事兒。”
手裏捏著昭然寫的忘憂草的來源,江若寒眉宇間的暖意散去,他將紙上的資訊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將紙遞給秋實:
“你回去伺候吧。”
“是。”
江若寒去了正殿,提筆沾墨,將方纔所見一字不差的寫在紙上,待筆墨幹了,將其交給池黎:
“去找,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找到這個東西的解法。”
七日後。
御書房——
江若寒剛下早朝,桌案旁邊堆積著一堆厚實的奏摺。
他眉目閃過一絲怠色,眼底下有一層濃重的烏青,池黎在一側小心的打量著他的臉色:
“皇上。”
江若寒開啟奏摺的動作沒停下:“說。”
“您最近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不如好好休息休息,休息過後,再弄奏摺吧。”
池黎說著話,也是實在憋不住了。
眼看著江若寒天天都晚睡,事情多的處理不完,加上三王爺的餘孽尚未清,皇上的日子整日過得很緊繃。
他甚至不去後宮,連嬪妃的請求全部視若無睹,能夠讓他休閒一點的事情都沒有。
說是皇上,倒不如說,他進了一個華美的囚籠。
有吃有喝,卻無歡無樂。
然而江若寒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樣:“已經七日了,朕讓你查的事情,你查到了嗎?”
池黎連忙將藏在胸口的信封雙手交給皇帝:
“屬下查了很多,終於查出了些許眉目,說是姜國被密封忘憂草的那片林子,在大霧瀰漫的時候,大霧可以驅散忘憂草的毒性,只是……這是人間傳言。”
準備伸過來的手一頓,帝王冷厲的目光頓時落在了他的身上。
“傳言?朕讓你找解決辦法,不是讓你找神話故事。”
池黎被這眼神驚得一縮,低著頭愧疚道:
“屬下失職,可是忘憂草的毒性本就不可解,只有這一個,屬下知道不能交差,但屬下一定會繼續查詢的。”
江若寒眼裏蘊著怒意,沒吭聲。
半晌,他纔將信封取過開啟:“你下去吧。”
姜國被封住的忘憂林,每當大霧瀰漫,身在密林中的人,會忘記心頭最重要的事情,除去一切憂愁。
縱然字跡再工整好看,江若寒眉目間也閃過一絲倦色,捏了捏眉心。
果然是傳言。
忘記心中最重要的事情,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不過就是毒性作祟罷了。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緊急的高呼:
“皇上!!!奴婢要參見皇上!!”
這聲音,是左昭然身邊的秋實。
江若寒立即起身,大步走向門口推開房門,秋實正跪在門口,驚魂未定:
“皇上!!公主吐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心像是驟然被人揪了起來,他立刻衝向清和宮,身後跟了一串的人。
跨足進殿的一瞬,他看到繡著龍鳳呈祥的地毯上,左昭然著白色裏衣躺在那裏,嘴邊還滲著血。
她的眼下有很濃重的一層烏青,躺在地上,身側的宮女跪在她身邊無助的哭泣。
“昭然……”一聲呢喃從他的口中道出,他大步上前,一把將左昭然抱在懷裏:
“昭然!”
左昭然遲緩的動了動眼珠,對上了他的眼睛。
“江若寒。”
這一次,她才感覺到死亡與自己是如此的逼近,她連說話都要強忍著難受。
江若寒攥住了她的手,強制冷靜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我在,對不起,我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沒有——”
"沒事。"
輕輕晃了晃頭,她看著他,長長的呼一口氣:
“我夠了。”
依靠在他的懷裏,左昭然虛弱的笑了笑:
“我雖然日子不多了,但我活著的時候,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已經無怨無悔了。”
鼻子一酸,江若寒紅著眼看著她,執幼的道:
“我還沒有,你不能死,你不能——”
昭然緩緩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說:
“生死我們控制不了,這是命數,我懂的。”
她說著,眼角掉了一顆淚:
“只是我有些後悔,我活了這麼久,反反覆覆,發誓不要再過過去的日子,如今回想起來,依然只有遺憾。”
要是能開開心心的活著就好了。
要是能,被親人愛著,被愛人疼著,就好了。
舉起的手驟然落下,昭然又昏了過去。
她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且醒來的日子,絕大多數都是痛苦的。
痛苦到,她曾經想要用一把刀解決了自己,還是讓婢女發現奪了下來。
江若寒抱著纖瘦的她,那個美麗的姑娘,如今已經被毒折磨的不成樣子了。
瘦脫了相,掛著一層濃重的黑眼圈,眼睛裏再也不見光。
屋外侍女的啜泣聲輕輕的傳來,他覺得鼻酸,卻又不能落淚。
他是皇帝。
皇帝,是不能哭的。
仰頭將眼淚忍下,輕柔的把她送回床上,擦拭了她嘴角的血,江若寒才發現,自己的手裏還攥著一個紙團。
皺皺巴巴,但不影響閱讀。
這是左昭然唯一的希望了。
身後的人小心翼翼的擁了上來,池黎最先開口:“皇上……”
江若寒深深的看了左昭然一眼,驟然起身,寬大的衣袍在眾人眼前劃過,風風火火的往門口去:
“宣太子,朕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