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顏朝她看來：

    “是的。”

    她回答的乾脆又果斷，眉心緊皺：

    “我打小就知道將來我會取代你的位置，成為一個和親公主。”

    “可如今我真的成了和親公主的時候，我卻發現，我並不想做了。”

    說著她自嘲一笑：

    “皇后怕我招惹是非，把我困在這個宮中，吃飯穿衣都得聽她的，看到那些姑娘了嗎？足足有十個人，我上個茅房，都有人看著我。”

    左昭然沉默的看了她片刻：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她眼睛微微睜大，失神片刻，忽而一笑：

    “以前的話，我或許一定會很開心，可是真當我坐在這裏的時候，我發現這不是我想要的。”

    她失神的望著天邊，好像是在望著家的方向：

    “你想想，我連個脂粉的顏色都不能選擇，一切都要聽皇后的，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

    說著她看向左昭然：

    “我相信你一定不會甘心和親公主就這麼的被我奪走了，我願意把這個身份重新還給你，但是我不想再被困在這裏了。”

    她的聲音很累，很疲倦：

    “求你了。”

    左昭然沉吟片刻，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離開了一個多月，宮中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

    她皺眉：

    “你為什麼不直接說你不願意？”

    冷雪顏立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姑娘。

    這一幕落在左昭然的眼裏，當真是極為不習慣。

    從前大刺刺什麼都不怕的大小姐，如今畏畏畏懼的竟然害怕丫鬟。

    她擼起了袖子給左昭然，在胳膊上有觸目驚心的鞭痕，傷口已經癒合了，上面還有一條條暗淡的疤痕。

    冷雪顏的聲音很輕，很輕：

    “我說了，這就是我為此付出的代價。”

    她迅速將袖子放下，語速加快，好像是心裏頭關押許久的水，在這一瞬間開閘而出：

    “你不是喜歡穿紅色和黃色嗎？皇后在我的衣櫃裡，放的全都是你的衣服。”

    頓了頓，她又說：

    “她讓我在皇上面前演你的替身，這樣皇上就會更快的接納我，只要我反抗，只要我表現的不達她的意，她就會讓人打我。”

    左昭然震驚的看著她，完全沒有想到在冷月霜如此厭惡反感她的背後，竟然還讓自己的侄女去模仿她平常在皇上面前的所作所為。

    噁心。

    真噁心。

    冷雪顏好像是有些冷了似的，渾身打著哆嗦，閉了閉眼睛：

    “我不想再說了。”

    她果斷的伸出手，抓住她冰涼的手：

    “我本來也沒有想把這個位置給你，她是我的，終歸是我的。只是……”

    左昭然頓了頓：

    “既然你在父皇面前幫我照顧了父皇一個月，你受的苦，我會給你補償回來，但是現在很顯然不是很好的事情，你該如何對我就如何對我，我們兩個不能在表面上這麼平和。”

    畢竟那可是有十雙眼睛在盯著的涼亭這邊。

    冷雪顏臉色緩了緩，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假裝談崩，我會以真的公主的身份把你壓下去，之後的事情你可能會受點苦，不過，我會暗中照應你的。”

    冷雪顏皺了皺眉頭，忽而眼前一亮，啪的一下拍案而起：

    “你這個傢伙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我如今可是真正的和親公主，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

    十步之外的侍女們紛紛麵露慌張的迎上來：“大小姐，怎麼了？”

    冷雪顏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看向身側的丫頭道：“你們，趕緊把這個丫頭給我關起來，不要讓我看見她。”

    她怒氣衝衝的瞧著左昭然：“不過是當過一陣子的過氣公主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不成？如今誰是真正的和親公主，你心裏難道沒數嗎？”

    昭然似笑非笑的坐在椅子上，全然不理會她，冷雪顏身邊的丫頭們一個個慌了神，趕緊勸她：

    “大小姐您快點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就算是您是和親公主，可是她到底是真正的公主啊，您可千萬不要錯了規矩！”

    冷雪顏眉心緊促，二話不說一巴掌就衝着身邊的那個丫頭扇了過去，怒喝：

    “你到底是向着哪一邊兒的？！”

    被打的丫頭渾身一震，屈膝跪地：“大小姐息怒！！”

    昭然挑起眉梢，見美人梨花帶雨，這纔開口說：

    “冷大小姐何須這般動氣？”

    冷雪顏瞪向她，昭然緩緩起身，嘴角微勾：“人家不過是說了一兩句實話而已，看把你給氣的，火星字都快要崩到本公主的臉上來了。你既然心裏不服氣，不如就跟我去找父皇？看看父皇是向着你，還是向着我的？”

    冷雪顏挺直胸膛梗著脖子絲毫不懼：“怎麼，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其餘的丫頭見狀惶恐的拉著冷雪顏的手：“大小姐萬萬不可啊，您會被皇上責罰的，萬萬不可啊！！”

    “起開！”冷雪顏推開這些丫頭，順勢給了左昭然一個眼神。

    昭然心領神會，忽然余光中看到了一抹身影，她扭頭看去，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喬嬤嬤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著這一出鬧劇。

    不知道她已經站在這裏多久，在燈籠的光線下，她面容平靜的像是一個勾魂的鬼：

    “大小姐這是做什麼呢？大喜之日，為什麼火氣這般大。”

    語氣平和，聲線低沉，讓人不寒而慄。

    昭然對面的冷雪顏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個人物的出場，她慌張的扭頭看去，身上的氣焰瞬間消滅的無影無蹤：

    “……喬嬤嬤。”

    昭然忽然覺得牙疼。

    盛氣凌人的大小姐看到一個嬤嬤如同耗子見了貓，想來這一個月的調教，皇后真的是沒少下功夫。

    喬嬤嬤三步做兩步的走到了左昭然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對著左昭然說：

    “對於冷小姐的無禮之舉，還請公主殿下不要介意，皇后娘娘平日裏麵太寵著她了，纔會讓她如此的無法無天。”

    她的眼睛如同刀子一樣，瞥向冷雪顏。

    冷雪顏瞬間被刺了軟肋，臉色漸漸變得發白，垂眸畏懼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好半會兒纔敢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