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疼暈過去了，踏鶴橫抱著她站在屋子裏，一雙眼睛冷冰冰瞧著他，“放下東西，走。”

    書生的目光忽地變得呆滯起來，他面無表情地放下了一隻質感廉價的珍珠簪子，又呆呆地關上門出去了。

    踏鶴看著他出去後，才垂下眼睛放下了懷中的小美人魚。

    男子白玉一般的手微微抬起，一陣金光攏住了浴桶，浴桶中的水微微流動，過了許久才停了下來。

    踏鶴薄涼的指尖在她額間輕輕碰了碰，女子微皺的眉頭這才微微舒緩了一些。

    在他成王之前，龍族與鮫人族有過一場大戰，這個他是知道的。

    那場戰爭他沒有參與，但她看起來……卻好像親身經歷過那場戰爭。

    踏鶴微微鬆手，垂眸看了她一眼後才緩步出門了。

    他出去的時候，書生正目光呆滯地站在門前。

    男子一步一步走向他，深藍色的衣角翻涌似海。

    他走到書生面前，對著他輕輕勾了勾手指。

    書生的腦袋被一陣金光控住，踏鶴閉上了眼睛，書生的記憶一點一點在他腦中浮現開來。

    他看到他在水邊撿回了已經被變成鯽魚的小美人魚，又看著他把她和其他的魚一起養在水缸裡，後來，又看著水缸裡顏色奇異的她被其他鯽魚撕咬欺負。

    在後來……忽有一日變成鮫人現出原形的她嚇了書生一跳。

    那個時候的書生似乎還是個單純的人，他被滿身是傷的鮫人嚇了一跳，但看著她奄奄一息的樣子卻還是不忍她就那麼死去。

    他為她取名阿止，變賣了不少東西給她買了藥治好了她身上的傷。

    漸漸養好傷的鮫人爲了報答他，便獻出了幾片水晶似的鱗片。

    那些鱗片出乎意料的值錢。書生用它們換了不少錢，又重新買回了他從前爲了救小美人魚所變賣的東西。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書生開始變了。他不在出去做雜貨，也不在和以前一樣種莊稼……屋子裏那條天真的小美人魚，成了他最主要的經濟來源。

    剛開始他還會內疚，總會自言自語和自己說，沒關係，不就幾片鱗片嗎，應該和頭髮一樣拔了還會在長吧，沒關係，會重新長出來的，我這麼做都是爲了她能吃好喝好啊。

    踏鶴金色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他看著眼前的書生似笑非笑道，“你這麼做真的是爲了她好麼？”

    書生猛地一震，看著踏鶴的眼睛裏滿是恐懼。

    踏鶴低低一笑，“你白拿回去的東西，總有一天會悉數奉還的。”

    剎那之間，書生只覺得眼睛乾澀疼痛，雙眼好像被烈火灼燒過一般要瞎掉似的。

    “我這是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書生伸出手四處亂摸著大喊道。

    “阿止，阿止你在嗎——”

    慌忙中，他忽然想到了屋子裏那條人魚。

    村中的老人不僅說過鮫人之歌蠱惑人心的故事，他們還說過，大海之上曾有心善的鮫人以歌聲治癒人類的故事。

    他的眼睛怎麼了……

    她可以救他的吧！？

    她可以的吧？

    “阿止，阿止你在嗎？阿止，救救我，我好疼……”

    書生的眼睛越來越疼了，他疼得一邊在地上打滾一邊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