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樣？彪哥！”

    “後、後背……”

    寶山艱難地抬手摸了摸何彪的防彈衣，確定沒有血漬之後才放下了心，“彪哥！沒有血！沒、沒有血！”

    “沒有血？”何彪晃了晃腦袋，感受著脊椎的劇痛道，“那就好、就……就好！你、你呢？沒事吧？”

    “我還行，就是腦袋暈！”

    “大、大意了，沒想到後邊還有人。”何彪緊了緊背部，他在感受著受傷程度，以便評估自己現在的狀態。雖然脊椎疼得要命，但他發現自己的觸覺都還在，這就說明神經系統沒有問題，也就是脊椎沒有中彈，中彈的地方應該在脊椎周圍。

    抓了抓地上的土，何彪這才意識到，他手中的牽引繩已經不見了，便立刻歪頭問道：“寶山，大花呢？”

    “彪哥，我、我也在找啊！”

    “你、你說什麼？你也在找？”何彪消化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而後便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不會吧，不、不會吧！”

    何彪暈倒之前清楚的記得，牽引繩就在自己的左手腕上，但現在他的左手腕只有灼痛感傳來，這肯定是大花強行扯拽造成的痕跡！

    “大花！”何彪咬著牙轉過了身，努力想撐著地面坐起來。但他的後背疼痛連帶的地方太多了，只要他的腰部稍一發力，整個後背就像被撕開了似的疼痛難忍。

    寶山見狀，也想過來扶起何彪，但他的右臂根本使不上勁，別說去扶何彪了，就是他自己站起來都難。雖然右臂在不斷地流血，但寶山攥了攥右拳，立刻就能判斷出他的右臂只是皮外傷，子彈應該不在肌肉裡，很可能是擦傷了他的筋，所以他整個胳膊都顯得那麼綿軟無力。

    無法爬起來的何彪這時才注意到了寶山的胳膊，看著那軍服袖子上的鮮血，他緊張地大吼道：“寶山？你、你胳膊中彈了！”

    “沒事，彪哥！小傷！”在寶山看來，自己胸口中的那枚子彈要遠遠嚴重於胳膊的彈傷，因為胸口這枚子彈的動能徑直傳遞向了大腦，以至於他只能閉著眼去包紮傷口，剛纔找大花的時候他看到了太多的光線，刺的他雙眼更疼了。

    看著寶山用左手和牙齒系繃帶的樣子，何彪也稍微放了電信，“你中了幾發？寶山！”

    “唔……”寶山死死地在胳膊上打了個結，癱跪在地上穿著粗氣說道，“兩枚！胸口有一發！”

    “胸口？骨頭怎麼樣？有事嗎！”

    “沒有，放心吧彪哥，就是頭、頭暈……”

    “好，好的，敵人呢？那幾個王八蛋、往哪跑了？”

    寶山往北方點點頭，“北邊，應該是想去界碑那！”

    正當何彪想繼續問什麼的時候，他腰間的對講機終於是“滋啦滋啦”地傳來了訊號，“收到……回……收……在哪裏？有人收到嗎？收到回覆！”

    “嗯？是仕龍！”何彪歪著身子抽出了腰間的對講機，按下按鈕便喊道：“仕龍！你們在哪！”

    “何彪？是彪子嗎？你們是不是在貔貅石附近？剛剛的槍聲是你們開的嗎！”

    “仕龍！是我們！我和寶山都中彈了！敵人往界碑方向逃竄！不要管我們，我們沒事！快，快去攔他們！他們有槍！不要大意！”

    “媽的！”

    鄧仕龍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雖然何彪讓他們去界碑方向攔截敵人，但鄧仕龍仍然做了停止的手勢，而後拿出小孫身上的電話立即打給了李翔。

    “排長！何彪他們被敵人襲擊了！敵人從貔貅石附近往界碑逃竄！請求指示、請求指示！”

    收到訊息的李翔和鄧仕龍一樣，震驚之餘完全不敢相信，但李翔身為排長，考慮的事情肯定會非常全面，於是他果斷地命令道：“我們直接去界碑包抄！你立即安置好何彪，而後從後方跟上！隨時聯絡，有情況隨時彙報！”

    “是！”

    掛了電話之後，他對小蘇和孟唐揮揮手，“走！先去救彪子！”

    成功聯絡上了鄧仕龍，讓何彪心裏輕鬆了許多，先不說他們會不會及時得到救治，最主要的是敵人的情報已經成功傳遞了出去。在鄧仕龍的帶領之下，敵人絕對不可能越過界碑的。

    “寶山！快！找大花！”

    既然已經把敵人的動向傳遞出去了，那麼眼下，何彪只有這一件事需要趕緊解決！他不敢相信大花被害的事實，他更多的是認為大花被敵人給帶走了。但是他趴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就連輕輕翻身都做不到。

    相對於何彪來說，寶山的情況就要好很多了，他已經成功止住了傷口的流血，而且視線也逐漸在恢復，雖然同樣不能站起來，但是最起碼他能半跪在地上了。

    捂著胸口使勁喘了幾口氣，寶山才往著敵人逃跑的地方望了過去。而這一望不要緊，正好就好看到了大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體！

    “啊！”寶山深吸了一口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花！”

    大花斜躺在前邊的那塊大石頭前，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雖然寶山從他的角度並沒有看到血，但是大花那一動不動的身體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大花犧牲了。

    “大、大花怎麼了？寶山，大花怎麼了！”

    何彪很像撐著胳膊站起來，但他後背的疼痛根本不是說能咬牙堅持的，那種肌肉的撕裂感已經超過了他的“忍耐度”，這種疼痛他根本無法控制。即便他咬著牙使勁抬腿，但後背的撕扯和無力感仍然讓他摔了下去。

    “媽的！寶山，說話啊！大花怎麼了！它在哪、在哪！”

    雖然寶山的潛意識確定大花已經犧牲了，但他還是抱有希望地不停喚道：“大花！大花？你能聽見嗎！大花！起來，起來啊！”

    一聽寶山這麼喊，何彪就更急了，“寶山！你他媽的說話啊！大花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雖然何彪不是訓導員，但他既然帶著大花出來執行任務，就要負起大花的監護問題。更何況他跟鄧仕龍的關係這麼好，所以收到鄧仕龍的感染，他也早就把軍犬當成了軍隊的一份子！如果大花真的出了什麼事，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彪哥！大花在前邊躺著！沒有動，它、他沒有動！沒有動啊！”

    “你、你說什麼？！”何彪咬的嘴唇都已經出血了，他動用全身的力量往旁邊一翻，接著側頭往後邊看去。

    從何彪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大花那垂在一旁的尾巴。何彪的心臟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攥住了似的，驟然一抽，而後撕心裂肺地狂吼了起來：“大花！我、我槽！大花！不可能，這不可能！大花！”

    ……

    “東哥”在下了撤退命令之後，一口氣狂奔了將近兩公里，這對於平常不怎麼運動的他來說，幾乎是一段地獄般的逃跑路程。雖然喉嚨裡就像是吞噬了火焰似的灼熱無比，但“東哥”也只敢停下來休息兩三分鐘而已，他不敢在這多做停留，畢竟這個位置十分接近“紅石溝”，解放軍很有可能會從別的路線包圍過來。

    蛤蟆的體力也早就到了極限，更何況他胳膊上還有一個大洞，雖然被“東哥”拿布條給綁住了，但之前的失血量已經非常的大了。現在他能跟上“東哥”的速度，完全是求生欲激發的結果。

    趁著“東哥”扶著樹幹休息的機會，蛤蟆往樹根一癱，貪婪地張大嘴呼吸起空氣來，“老！老大！我、我、我……”

    “東哥”知道蛤蟆想要說什麼，所以沒等他說完，便揮揮手不讓他說下去了，“媽的，堅持！想活，就不能停！不、不能停啊！”

    “我、我真的……真的沒有勁了，我想吐，老、老大……我……”

    “閉上嘴！深呼吸！”

    現在蛤蟆的嘴唇呈淡白色，雙眼也無神地四處亂瞟，明顯是體力已經到了極限的樣子。但是“東哥”不能在這裏撇下他，因為蛤蟆是他最後的殺手鐗，也是一隻可以用的“替罪羊”！

    他選擇蛤蟆跟在自己身邊的最終原因，就是因為蛤蟆是幾個小弟當中體力最好的，如果能堅持到最後，那蛤蟆絕對可以派上大用場！

    “我、我……我呼吸不上來了，我……疼……我……”

    蛤蟆語無倫次地嘟囔著什麼，但“東哥”就像是沒聽到似的，他看著正北方的位置，尋找著那棵熟悉的白樺樹，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最多最多10分鐘，他就能成功越過“紅石溝”了，所以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絕對不能停！

    “蛤蟆！你聽我說！”見蛤蟆的眼睛仍然不定，“東哥”蹲下去扇了他一巴掌，大罵道：“你他媽想死嗎！”

    “老大……我、我不想……”

    “那就給我站起來！你他媽這個混蛋！”

    “我……我喘不上來……”

    “槽！”

    蛤蟆的樣子的確是到了極限的邊緣，就算“東哥”再說什麼，蛤蟆也沒辦法站起來。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休息一段時間，不然強行帶蛤蟆走的話，只會像帶著一個累贅似的。

    “東哥”有一瞬間想把蛤蟆扔在這，但是轉念一想，他還是覺得不太妥，便對蛤蟆喊道：“三分鐘！我讓你休息三分鐘！行嗎！”

    “唔……唔！”蛤蟆說不出話了，只能張著大嘴點起了頭。

    趁著這個功夫，“東哥”也坐在了樹幹旁邊，回想起了剛纔開槍的場景還十分後怕。他都已經看到那軍犬白森森的尖牙了，要不是那牽引繩被地上的石頭絆住，那他能不能跑出來還要兩說！

    “幸虧有那條繩子……不然、不然我就完了。”

    “東哥”拿著槍的手不斷髮抖，他又後怕、又累、又焦躁，生怕再從後面撲出來一隻軍犬咬向自己，所以他總是回頭看，就算是一隻飛過的灰雀叫聲，都能把他嚇得心神不寧。

    大花在衝向“東哥”的最後一秒鐘，無奈於牽引繩被卡住了，所以它沒有跳起來，而是像電影“卡格”了似的頓然一定。“東哥”就是利用這個間隙，對著大花的胸前便連開兩槍。

    “東哥”原本以為自己看不起軍犬，因為說到底，軍犬不過也是“狗”而已，既然是狗，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但是大花被擊中前那呲著尖牙的大口卻給“東哥”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忽然打了個冷顫，“東哥”猶豫了一下，便掏出了內襯兜中那部小巧的手機。這張手機卡是單線聯絡的電話卡，而且用完一次就會自動銷號，他之所以沒有用，就是準備越境之後聯絡小弟用的。可現在蛤蟆已經要“廢”了，他必須提前給自己鋪好路，否則真的有可能被解放軍們所阻擊。

    “嘟……”電話只響了一聲，那頭便有名男子接聽了起來，“老大！到了？”

    “徐子，過來接我！快！”

    “東哥”所聯絡的人，便是在鄰國安排好接應自己的人——徐頭。

    “老大，你人呢？我就在老地方，看不見你啊！”

    “我還沒‘出溝’！你現在趕緊過來！在‘丘下’碰頭！”

    “沒、沒過來？”徐頭意識到了問題，“老大！出事了！？”

    “別廢話了！快點！”

    “好！好！我這就過去！‘丘下’對吧！就是‘紅石溝’下邊！”

    “沒錯！不說了！”

    “東哥”掛了電話之後，掀起一塊大石頭把手機壓了下去，而後拍拍蛤蟆問道：“蛤蟆！蛤蟆！你他媽的幹嘛呢！走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