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銀白(10)
這是小虎在喀得哨所出的第一次追捕任務,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它的兩隻前掌被嚴重凍傷,雖然現有的醫療條件可以保住這兩條腿,但是卻沒辦法讓它恢復到受傷前的狀態。喀得哨所在接到連隊的通知之後,指導員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送小虎回內地。
看著手中的報告單,排長雖然十分遺憾,也只能搖著頭嘆道:“哎,沒有辦法了,上級都決定了。”
此時坐在他對過的指導員接過報告,面色亦是十分凝重。但指導員擔心的不是軍犬問題,畢竟調走了一隻,上級肯定也會再調來一隻。現在他所擔心的,卻是鄧仕龍。望向窗外那仍在怒號的狂風,指導員嘆了一口氣,沉聲道:“仕龍那……誰去通知?”
“哦,對了,仕龍醒了是吧。”
指導員點點頭,把報告放回到了桌子上道:“這事你上吧,別讓我去說,我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應該不至於吧?”排長挑了挑眉毛。
沒有理解排長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指導員盤起了胳膊問道:“什麼不至於?你說鄧仕龍嗎?”
“對啊,我看他平常和小虎的交流,可圈可點吧。”
指導員知道排長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可看到他竟然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指導員還是忍不住地翻起了白眼道:“停停停,你不會用成語就別用了,你是想說鄧仕龍和小虎的感情很一般對吧?”
“對啊,咋了,我說錯啥了?”排長一愣,想了想後立即問道:“不是‘可圈可點’這個詞?”
“當然不是了,可圈可點是個褒義詞!”
“啥?褒義詞?”排長尷尬地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後說道,“我一直以為這是個貶義詞呢!”
“你啊你!哎!”白了排長一眼後,指導員又把話題給引了回來,“沒錯,我也能看出來鄧仕龍心裏憋著一口氣,但是你別忘了,當初老潘怎麼說的。”
“唔,老潘……”
排長放下茶杯,似乎是回想起了老潘說過的話。
老潘在走之前,跟排長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說了很多很多。當然排長擔心的問題沒有別的,就是怕鄧仕龍接不好老潘的班。對此,老潘只是笑了笑,也沒有解釋太多,而是給排長撂下了一句話:
“三年,最多三年,他就能比我乾的更好!”
在老潘走了之後,鄧仕龍的表現雖然沒有什麼閃光點,但是相對的,他也沒有任何出錯和懈怠。上級安排的任務他也都積極完成了,從不墨跡、從不推脫。要說他是一名好兵吧,的確也算是,可排長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比不上老潘,而且就是有股彆扭,可又看不出來是哪裏彆扭。
上個月排長還給老潘寫過去一封信,來嘲笑老潘看走了眼。所以對於現在指導員不好意思告訴鄧仕龍小虎的情況,排長也覺得這是小題大做了。
“你就直接說唄,他肯定無所謂的。”
但指導員卻是搖搖頭,他朝桌上掃了兩眼那張報告單,嘆出一口氣後沉聲說道:“老潘說過,鄧仕龍需要一個契機,一個發現自己的契機。”
“契機?哦,對,好像有這麼一句。”排長點了一支菸,不屑地應道:“啥契機,訓個狗還要啥契機?”
“你啊你,為啥老潘是咱這的‘犬王’?這裏頭都是有門道的!你以為訓犬好訓啊!”
“哎呀行了你,一個鄧仕龍還能讓他整出點啥門道?你就跟他直說,小虎送走了,不完事了嗎!”
其實排長非常不喜歡和指導員聊天,因為指導員是軍校畢業的,比他個大老粗可有文化多了,所以排長覺得自己“贏不了”指導員。每次開會的時候,他都都緊著自己懂的說,不懂的他是絕口不提,以防被指導員懟。
指導員收回了目光,指了指排長後面的窗戶,淡淡地說道:“喏,啥是契機,這不就是契機嗎?”
排長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此刻他腦子裏和那雪花一樣,都是一片空白!嘬了兩口煙,排長便擺了擺手說:“所以說,我就不願意跟你們這文化人說話,有啥你就說啥唄!老是賣關子幹啥!你不說我說!這點小事!”
彷彿就是在等排長說這句,一聽他這麼說,指導員立即拍了拍手:“好!這是你說的,你跟他說去吧,我說不出口!”
“沒問題!等他回來!等他回來我就說!”
“哼哼,你看吧,仕龍肯定會哭著鼻子求你的。”
排長當即便被指導員的這話給逗笑了:“啥?哭鼻子?求我?你可別鬧了!鄧仕龍會爲了小虎哭?打死我都不信!”
“反正你去跟他說,到時候別再找我啊!”
“沒問題!那他們啥時能回來?”
指導員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曆,道:“這要看小蘇恢復的情況了,快則三天,慢則一週吧。”
“行,我倒要看看,這個鄧仕龍會不會求我!還哭鼻子?哼,你以為他是老潘啊他!”
但指導員十分罕見的並沒有反駁排長這句話,他彷彿有什麼觸動似的喃喃著,盯著窗外的雪花亦是望出了神:
“不,他不是老潘。但他,會勝過老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