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徐頭雖然已經累得夠嗆，但是他一步都不敢停歇，即便空中的風雪已經減弱了不少。現在他的雙腳上全都掛滿了冰痂，讓他跑起來十分費力。

    “媽、媽的！”

    “嘭嘭嘭！”徐頭使勁在白樺樹上磕了磕靴子，邊磕還邊回頭往後張望著什麼，“狗、狗……狗沒來！太好了！”

    確定身後沒有軍犬的叫聲，徐頭便放鬆了許多，可他逃跑的速度並沒有減慢，反而是越發奮力地擺動著雙腿。剛纔那躲在樹後開槍的一幕，也不斷在他腦海中回憶起來。

    “砰！砰砰！”

    雖然當時霏霏中彈後撲倒在了雪堆裡，但是徐頭並不確定霏霏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只是受傷的話，以軍犬的意志力，非常有可能爬起來接著攻擊。但就在他想探頭去看看的時候，杜鑫那邊的子彈卻阻止了他的張望。要不是大蘇選擇在這個“檔口”逃跑，恐怕徐頭這會兒還被杜鑫的火力壓制在白樺樹後面。

    “不知道那狗子死了沒！要是沒死的話，可就壞了！”

    徐頭十分後悔跑之前沒有對霏霏補幾槍，但現在想這些也沒有用了，反正身後沒有軍犬的叫聲，而且也沒有解放軍追上來，“紅石溝”已經近在咫尺，再堅持幾分鐘他就要越境了。到時候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改變不了他成功逃跑的事實！

    “不、不行了……咳咳！”杜鑫在這種緊張的狀態下持續狂奔了近10分鐘，隨著腎上腺素的衰退，疲憊感和無力感也是不斷上襲，他的兩條腿就像是石雕似的，重重地戳在雪地裏，任憑他怎麼使勁也拔不出來。

    “歇、歇會兒！歇會兒……”

    假如霏霏的叫聲從後面傳來了，那杜鑫肯定能維持住腎上腺素的作用，全程都處於緊張的狀態之中。但正因為他知道霏霏受傷了，所以心裏便十分放心起現在的處境：要成功逃跑不過是時間問題，就算軍方發現了他的蹤跡，等追過來的時候他也早就越境溜之大吉了。

    徐頭靠在白樺樹下，口乾舌燥的他捧起了一把白雪，但猶豫了一下，又將雪花撒了回去。雖然他現在非常口渴，但他還是決定等越了境再想法補水。如果現在他沒忍住吃了地上的白雪，那真的鬧起肚子來，在這個環境之下可不是鬧得玩的。

    “哎，等會兒再喝吧！就、就是特麼的沒錢了，這他孃的可咋辦？”

    突然想到他的錢都在“東哥”那放著，徐頭十分後悔沒給自己在鄰國開設個賬戶啥的，現在他就算成功越境了，在“那邊”生活也是個問題。沒了“東哥”這條線，他可不確定鄰國的勢力會不會認自己。

    “對、對了！老大‘崴進去’了，那、那我不就他媽是老大了？”

    可是，徐頭剛興奮了幾秒，便又被另一個現實將幻想擊碎：“可是我也不會說‘毛子語’啊，我靠！這回趟真他媽的點背！”

    此時的徐頭十分後悔，當初“東哥”讓他學鄰國語言的時候，他就是找藉口不學，沒想到現在落入了這幅田地，他才意識到語言的重要性。

    但不論徐頭此時考慮的是什麼，眼前都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是要先解決的，那便是“出溝”！

    “差不過了！呼呼呼……該、該走了！”

    現在他距離“紅石溝”最多最多五分鐘的路程，再堅持這五分鐘，以後的生活不愁沒著落。徐頭看著“紅石溝”的方向，拍拍屁股上的雪碴站了起來，他就像是個老態龍鍾的爺爺，佝僂著後背、一步一步地朝北方走去。

    可徐頭這時絕對想不到，鄧仕龍和劉冉距離他現在的位置，也就不過兩分鐘的路程！

    鄧仕龍作為一名巡邏戰士，身上配備的物品是很齊全的，加上衣服和槍支的重量，差不多有6-7公斤，就算剛剛他扔掉了一些非必用的物件，那身上的重量也有4公斤之多。

    在雪地中帶著4公斤的重量行軍和在馬路上有本質區別，那靴子踩進雪層中之後，再往上提都需要額外的力氣，與其說鄧仕龍和劉冉在“跑”，倒不如說他們兩個是在大跨步的“走”。雪地裏想要快速跑起來，是非常困難的。

    即便這樣，他們的速度也比徐頭要快，看著地上的腳印越來越明顯，鄧仕龍心裏十分清楚：敵人就在前面，他們馬上要面臨戰鬥了！

    “冉哥！就在前面！”

    “恩，檢查彈匣，小心！”

    “明白！”

    劉冉在剛纔追上鄧仕龍之後，什麼勸阻的話都沒有說，因為他很明白，現在的鄧仕龍滿腦子都是雷狼和霏霏，與其勸阻倒不如跟著他，以防他做出什麼出格的行為來。

    有劉冉跟在後麵，其實鄧仕龍心中也放心了許多，因為他不確定敵人是不是已經發現了自己。如果是他自己追擊的話，肯定要去檢查陷阱、防止偷襲，這無形中就會浪費很多時間。而現在劉冉跟在後麵，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沿著腳印追擊了。

    看著那一排排腳印，鄧仕龍很想蹲下拍拍雷狼的頭，說一句“嗅嗅，雷狼，嗅！”

    但是，在他低頭看向左腿的時候，雷狼的身影並沒有出現在該出現的位置，地上有的只是雪、平坦厚重的積雪，哪怕一個小腳印都沒有的積雪。

    “雷狼……霏霏……”鄧仕龍低頭唸叨著這兩個名字，彷彿雷狼和霏霏就在他的左右兩側、此時正跟他一併追擊敵人似的。

    可是，他身邊什麼都沒有。

    “唔！”

    突然一陣劇烈地頭疼襲來，這次劇痛比以往的數次都要強烈，鄧仕龍甚至於沒有任何準備，雙眼一黑便要摔倒在地。

    “不、不！我、我能堅持！堅持！雷狼，霏霏，爸爸要給你們報仇……要給你們、給你們，報仇！”

    “嘭！”

    就在鄧仕龍即將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的左腿使勁向前一邁，右膝重重地跪在了雪地上！他現在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雷狼和霏霏的仇就絕對報不了了！

    “仕、仕龍！”見到鄧仕龍突然跪倒在地，劉冉趕緊衝過來想往起扶他，“媽的！仕龍！你、你怎麼了！喂！說話，說話！”

    “沒……事！”

    雖說鄧仕龍在劉冉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但是他的雙眼仍舊緊閉著、眉頭也緊鎖在一起，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麼一樣。

    看到鄧仕龍這幅模樣，劉冉就算急，也沒有任何辦法，他只能按著鄧仕龍的肩膀喊道：“你先蹲下！在這裏等著我！我去追！”

    “不！”鄧仕龍閉著眼，忍著腦仁中的炸裂感，一把抓住了劉冉的左胳膊，“冉哥！我沒事！”

    “你他媽沒個屁事！是不是‘起番’了！”

    “沒起！”

    “沒起你頭為什麼疼成這樣！爲了報仇連命都不要了是嗎！”

    鄧仕龍強擠出一絲微笑，重重地點頭道：“可以不要！”

    “你他媽的放屁！”劉冉甩開了鄧仕龍的手，重新按住了他的肩膀，“媽的給我蹲下！這是命令！”

    可鄧仕龍這時候卻突然舉起了衝鋒槍，“嘭”的一下將頭磕在了槍托上。雖說這“79式衝鋒槍”非常輕巧，但槍托也是鋼製的，而且還有一個尖尖凸起。被鄧仕龍這麼使勁的一磕，頭上雖然不至於流血，但起個大包是肯定的。

    劉冉見狀趕緊抓住了鄧仕龍的衝鋒槍，罵道：“你他媽的瘋了！幹什麼！你幹什麼！”

    “嘿，好多了！冉哥！”

    “瘋、瘋了，瘋了瘋了瘋了！鄧仕龍你他媽就是一個瘋子！你覺得雷狼和霏霏願意……”

    雖然劉冉很生氣，但是話剛禿嚕出來，他便後悔了，要知道鄧仕龍現在的癲狂都是因為雷狼和霏霏，所以他更不應該提起雷狼和霏霏的名字。

    “呃，仕龍，你、你……哎！”

    鄧仕龍感覺疼痛有所緩解，便摘下了帽子，用指甲使勁掐了掐頭皮，沉聲道：“浪費了點時間，繼續吧，冉哥，不能讓這混蛋跑了。”

    聽不出來鄧仕龍的語氣，劉冉只得搖搖頭，然後搶過鄧仕龍的帽子一把蓋在了他頭上：“想‘起番’是嗎？給我戴上！”

    “是！”

    鄧仕龍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他拍了拍面罩上的雪渣子，對劉冉點點頭，便接著向前追去。這次鄧仕龍不再是“大跨步”了，而是真的在跑，雙腿狂奔起來的“跑”！

    看著左右兩側這一模一樣的白樺樹，劉冉生怕鄧仕龍走錯了方向，因為鄧仕龍沒有再跟著腳印追擊，而是不短的往右偏移。

    瞥了一眼左邊的那串腳印，劉冉看著鄧仕龍的後背喊道：“仕龍！為什麼不跟著腳印了！”

    鄧仕龍盯著前面那一排排熟悉的白樺樹，大聲回道：“現在咱們去包圍他！堵住他的路線！”

    “堵？”劉冉十分不解地喊道：“可他不是在往‘紅石溝’跑嗎？”

    “沒有，他跑錯了！”

    “跑、跑錯了？”劉冉又看了一眼徐頭的那串腳印，道：“他沒有朝‘紅石溝’跑？”

    “對，現在我的方向纔是‘正北’！”

    這裏的環境對於鄧仕龍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雖然每次巡邏都是他和大花一塊過來，但是他清楚地記著，大花在這裏撒尿的時候還被自己罵過……

    “汪汪汪！”

    “死狗，又尿？剛剛不是才尿的嗎？”

    看著大花滿地轉悠的樣子，鄧仕龍無奈地給他解開了繩子，“快點快點！前邊就是界碑了，你傢伙可別到那給我尿啊！聽到沒有！快點，去去！”

    “紅石溝”是喀得哨所管轄區域內最遠的標誌點，這幾年來，日常巡邏都是由鄧仕龍和大花帶著值班戰士來進行。對於鄧仕龍來說，這條路他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如果說“貔貅石”那邊的林木密集、道路不好認的話，那“紅石溝”這邊的路可真就太好認了。

    這裏的白樺樹雖然看上去高度相等，但實際上有一排白樺樹種的是最早的，鄧仕龍正是透過樹冠那微弱的高低區別，來分辨這最老的一批白樺樹。因為這排白樺樹，正衝着“紅石溝”！

    幾隻藍尾鳩掠過放晴的天空，鄧仕龍看著遠處的大花，不悅地嘟囔了一句：“你別轉悠了，趕緊尿尿，快點！”

    “汪！”

    大花還在地上聞來聞去，似乎是想找一處完美的低段來解決自己的問題。鄧仕龍看著另外兩名戰士遠去的背影，突然大叫道：“小飛！錯了錯了！不在那邊！”

    名叫小飛的戰士立即轉過了身，手舉著GPS訊號儀大喊道：“龍哥！這邊是正北啊！怎麼錯了？”

    “正北在這邊呢！”鄧仕龍指了指稍微偏右的位置，提醒道。

    “那邊？”小飛看看螢幕上的指標，便抬頭喊道：“可是這訊號儀……”

    “哎呀你別訊號儀了！記住，‘紅石溝’在這個方向，所以這裏就是正北！當初都是人工測量，沒那麼精確的！”

    “哦！這樣啊！學到了學到了！”

    鄧仕龍笑了笑，便又回頭催促了大花一句：“大花，好了沒！”

    “汪！汪！”

    “行行行，我不看你行了吧！”鄧仕龍搖搖頭，給大花的塑膠瓶內倒了點溫水，“都是大老爺們，你說害啥臊，真是的。”

    “汪！”

    ……

    現在鄧仕龍所在的位置，就是當初大花尿尿的地方。彷彿昨天就是在眼前似的，現在的天空也剛剛開始放晴，可是他身邊沒有大花，不但沒有大花，就連大牛、雷狼、霏霏……他們一個都不在。

    “一個，都、都不在！”

    “仕龍，嘟囔啥呢？”

    鄧仕龍搖搖頭，轉身說了一句：“冉哥！我們能衝到他前面，做好戰鬥準備吧！絕對不能放了這個兔崽子！”

    劉冉知道鄧仕龍肯定是又想到了什麼，所以他也沒有點破，而是點點頭說道：“好！走吧！”

    “收到！”

    看著這一排排白樺樹延伸而去的方向，鄧仕龍找尋著那棵熟悉的落葉松，只要跑到了那棵落葉松下，那他們就可以說已經到了“紅石溝”。

    但此時的鄧仕龍並不清楚，徐頭的方向根本就沒有跑錯，因為他壓根就不是衝着“紅石溝”去的。在去“紅石溝”之前，他必須要先去取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