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他本該護著的那個少年，終究還是沒有活過十九歲，他原以為，京城那次便是他十九歲前最大的一劫，卻沒想到真正的劫難在這兒。

    還是怪他，他不該從京城回去後就放鬆警惕，更不該不該放手。讓非瀾跟著定北侯去京城，讓他來這兇險萬分的戰場，這大概是他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他後悔了，所以親自找他來了。

    雪下的越發的大，一點也沒停下的意思，這大概是沈無憂來這時空，近十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

    不止身體冷，心更加的冷。

    不知在雪地裏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老婦人口中的那座山丘。

    他站在山丘下，往下看，被雪覆蓋的戰場，白雪皚皚，可若仔細瞧，卻發現這潔白的雪下，不曉得埋了多少具屍體。

    那一仗結束之後，定北侯也曾帶人將這些屍體搬回去，可惜太多了，又加上下雪，於是便一直耽擱了。

    在大雪的掩蓋下，沒有腐臭的味道，四周靜悄悄的，除了身旁馬兒的嗤聲外，再也聽不見一絲的聲音，可他知道，這兒有幾萬赤羽軍的亡靈。

    沈無憂在馬背上，取下了一壺酒，扔掉手中的韁繩，對著馬兒說道：“你走吧。”

    馬兒似乎能聽懂話一般，非但沒走，反而是一個勁兒的來蹭他。

    沈無憂無奈的搖了搖頭，“罷了，隨你。”

    說著，便提著那壺酒，走下了山丘。

    他知道腳下或許是踩到了某位將士的屍身，發出沙沙的聲音，他不知，景非瀾在哪兒，只能漫無目的往前走。

    一步一步，似乎有千斤重，每走一步，心裏便沉一分。

    非瀾……你在哪兒……先生終於來找你了。

    沈無憂覺得身體快被凍僵了，臉上摸去，還有冰渣子，冷的刺骨。

    忽然，他看到離他不到幾步的地方，有紅色的東西在地上，隨風搖擺著。

    立即僵在了原地，接著急忙跑了過去。

    走近，纔看到原來那是劍穗。

    該不會……

    不敢往下細想，腿一彎，跪在了雪地上。

    將凍的快要僵硬的手，伸進雪裏便開始刨。

    不過幾下功夫就看到劍穗上還連著一個平安符，這平安符他在熟悉不過了，這是他親手掛上去。

    平安符，保平安。

    實在是太諷刺了。

    繼續在雪地裏拋著，然後整隻劍被沈無憂刨了出來，露出這把劍的全貌。

    劍身上刻著蒼瀾二字，確實是他曾在雲城外，親手贈的那把，這劍他從不離身。

    劍在這兒，那人呢？

    沈無憂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在雪地裏繼續刨著，可惜，刨出的屍體都不是那個少年。

    難道真如傳言所說，他當真是被……

    沈無憂身子一晃，跪坐在地上，低低的笑了起來，眼睛開始發脹，他依舊還記得，幾年前，他在淮城外見到的那個小少年，他終究是沒能護著他。

    愧疚，心疼，後悔一股腦兒的涌了上來，原以為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如今得知他連一具全屍都沒有，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又笑又哭，若是被人看到，大抵會覺得這個人是瘋了吧，那個人就這麼死了，他可不就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