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出了皇宮，梨花朵朵潔白無瑕，龍旬羽沿著青石板路走著。彷彿，傾傾還站在前方的梨花樹下，一切好像都還是記憶裡的樣子。她言笑晏晏，他與世無爭。

    “皇上吉祥。”身後有熟悉的聲音響起，依舊是不輕不淡的語氣。

    他慌然轉身，眼裏的欣喜彷彿盛開在蒼穹的煙花：“傾傾你怎麼會來？”他向前欲握住她的手，她不著痕跡的避開，疏離道：“皇上，我有事相求。”

    他微愣，眼睛彷彿深深的湖水般沉寂，收回半空中的手。轉瞬恢復高高在上的姿態，薄唇輕啟：“何事？”

    她有點猶豫，看著他的眼睛有些許害怕，最後又被堅定取代：“萬望皇上……不要太刁難廢太子。”

    龍旬羽感覺像被人劈了一刀，覺得荒唐，更覺得好笑，他死死攥住她的手腕，逼迫她看著自己，眼神如同寒夜的星星，落寞而哀傷：“趙傾傾，你看清楚了，朕纔是你應該愛的人！”

    她被捏的生疼，卻沒有絲毫閃躲,只是低垂了眉眼，淡淡地說：“我以為皇上該知道的。”

    他鬆開她的手，一抹苦笑漫過嘴角，她總是能一擊即中他的心。

    “傾傾卑賤，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厚愛。若有來世，傾傾做牛做馬……”

    他眼裏籠了一層淡淡的陰霾，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不耐煩地打斷：“誰稀罕你的來世。”

    龍旬羽這一生唯一的悲哀，就是在他最落魄的年紀遇上了想要廝守一生的姑娘。那時的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拼命努力，好不容易擁有了一切，他們之間早已隔了萬水千山。

    龍旬羽回宮後喝多了酒，跌跌撞撞來到軟禁重寒的閣樓，撞見重寒也在院中飲酒自樂。

    “皇兄半夜不睡，可是在思念誰？”他已站不穩，臉上卻掛著笑，“朕懂，朕很礙皇兄的眼，皇兄不用忍辱負重的待在這了，敵國犯我邊疆，不如……”他抬頭看著月亮，笑意溫柔，深邃的眸子裡半分笑意也沒有，“去戰場吧。”

    一路清冷的風，酒也醒了些。鏡月臺，不知怎的竟走到了這裏。鏡花水月，倒是一語成讖。走進去見傾傾也沒睡，龍旬羽笑想今夜睡不著的人還真多。

    他緩緩朝她走近，唇角輕勾，笑得輕佻：“朕別無他意，只想和你商量一下，封妃大典哪天舉行好？”見她一怔，眼裏閃過錯愕，他似乎很得意，雲淡風輕地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暮國來犯，朕已經派重寒將軍迎戰。”

    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就是這種眼神，就是這種既氣憤又絕望的眼神，讓龍旬羽感到一股報復得逞的快感，像在戰場上殺敵，贏了的同時也被捅的千瘡百孔，不知道是該快樂還是痛。

    她上前抓住他袖子，仰頭怒視他，那神色彷彿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敵：“你怎麼能這樣？他是你皇兄，你們流著同樣的血，是彼此最親的的人！”那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刺進了他心裏，痛得不敢呼吸。

    龍旬羽不語，只是失神地摸著腰間的玉佩，普通的紋樣，普通的材質，卻是他已然流失的歲月中最溫暖的存在。耳邊又響起年少時聽慣了的冷嘲熱諷

    “你不就是個沒娘養沒爹疼的野孩子嘛！”

    緊接著是不絕於耳的笑聲，聽得他惱羞成怒，卻不得不拼命隱忍。剛轉身要走，身後那群無賴好像鐵了心要取笑他，拽住他袖子故作委屈地叫嚷起來：“六皇子，小的錯了，您一個人回去躲起來哭鼻子，我們可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