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的大部分菜販子都已經收攤兒了，明真瞧了瞧身邊零星幾個還在營業的小吃攤兒，和菜棚間隙中透出來的深灰色的天空，又開始繼續忙碌起來。

    因為從此刻開始，纔是她真正開始為自己和明率的生活賺取微薄收入的時間。

    爲了能招攬到生意，她特意把那些豬下水留著，做成熟食，並將白天賣剩下的豬肉便宜處理。

    一些貪圖便宜的爺爺奶奶晚上出來散步的時候，就會來她這裏買肉，一來是她真的很會做生意，二來知道她身世的人都很同情她，願意照顧她生意。

    收攤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多。

    明真的家在菜市場邊上的一個棚戶區裡，周圍一些原本的住戶早已搬走，繼續住在這裏的，多半都是外來務工的小年輕，或者工地上的建築工人。

    兩年前家裏出了變故之後，她和弟弟就搬來了這邊，不為別的，就因為房租便宜，而且離著市場和明率的學校都近些。

    明真進了家門後，第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罩著的飯菜，那是明率做好後給她留的。

    她像以往一樣露出欣慰的笑容，到廚房去放好了傢伙事兒，洗好了手之後，便到客廳的香桌上進了一炷香，對著立在香桌上的一男一女兩張照片說道：“爸，媽，明天也要保佑我生意興隆啊。”

    之後，就又走到明率的房間，輕輕推開了房門。

    已經躺在床上的明率一直等著明真回來，這會兒聽到明真推門進來，反到閉上了眼睛。

    明真以為明率睡下了，走上前來給他又掖了下被子。

    明率就勢轉過身來，一副睡眼朦朧的模樣看著明真說道：“怎麼今天也回來這麼晚啊？”

    明真咧嘴笑道：“還能是為啥？大夥兒都喜歡你老姐做的熟食，排隊排到了市場大門口呢，我總得給每個人都分一點吧。”

    明率也跟著勉強笑笑，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下雨天，也這麼多人去市場嗎？”

    明真立時點頭笑道：“可不嗎？你姐是誰啊？肉香不怕巷子深嘛。”

    明真笑的時候，臉上會露出兩個小梨渦，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明率才能看的出來，他的姐姐也只不過是個剛剛成年的小姑娘。

    而每當這個時候，明率都會內疚地無法面對明真，於是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明真說道：“時候不早了，吃過飯以後，早點睡吧。”

    明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盯著明率的後腦勺愣了一下，隨後又想起什麼似的，表情忽然凝重了一些。

    “小率，今天有個叫葉宸的人，自稱是你們班主任，說要找我談談你的學習問題。”

    明率細長如劍的眉毛一抖，拉著被子的手禁不住緊了一下，最終卻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不用理他，應該是騙子。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們老師是不會因為學習問題請家長的。”

    明真一聽這話，心裏的想法被確認了似的，也便放心了一些，剛打算起身去吃飯，又想到什麼似的，猶豫著問道：“小率，我今天聽一個顧客說，現在初中的作業也是要家長檢查簽字的，怎麼你從來都沒找我簽過啊？”

    明率緩緩抬了下頭，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才緩聲說道：“那是普通中學的做法，我們學校的作業在自習課上就由老師檢查完了，自然也就不用拿回來簽了。早點睡吧，你明天還要趕早市呢。”

    明真聽了這話，以為明率是累了，便又幫他把被子掖了掖，起身出了門。

    明率卻忽然從被子裡拿出了一張燕清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上面被錄取人的名字是明真，錄取時間卻是兩年前。

    不一會兒，一滴冰涼的淚水落到了那個名字上，將“明真”兩個字又放大了一些。

    捏著錄取通知書的雙手止不住地抽動，明率迅速的將通知書重新壓在了床褥底下，將被子拉上來矇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