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原本還極力控制情緒的明真猛然站了起來，一雙清亮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明率，而明率似乎也鼓足了勇氣，跟著站了起來，因為個子比明真高出半頭，他不得不低下頭逼近了明真又說了一遍。

    “我說我不上學了！給你自由！”

    “啪！”

    明真的這一巴掌清脆響亮地打在了明率的臉上，以致於那裏瞬間出現了一個紅印，一點都不比明真臉上的淺。

    明真那雙早已浸滿淚水的眼睛在眶中盯著明率左右搖擺，她的右手剛剛因為太過用力，已經近乎麻木，可此時此刻，她的嬌小身板卻顯得十分的有力。

    “咱倆都這樣了，你不上學的話，以後咱倆還有什麼指望？你這麼輕而易舉地說出這句話來，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自己嗎？”

    一聽這話，明率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他立時轉過身去，瘦瘦的身子在客廳中央不停地顫抖，雙手不停地抹著眼淚，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明真心裏又何嘗不難受？兩年了，自從承擔起家長的責任之後，她一直把明率當成寶貝一樣護著，何曾動過他一根手指頭？

    這會兒看著明率那樣委屈，想著兩個人這兩年一起受過的罪，明真的心裏一下子涌出無限苦水，可是身為家長，她不能也跟著一起哭，尤其不能在明率面前哭。

    於是她又咬了咬牙，主動走到明率的身邊，偏過頭去伸手幫他擦眼淚，含著淚安慰他道：“對不起，是姐姐剛剛太沖動了，不論怎麼樣，也不該動手打你的。

    但是你要記住，書是一定要念的，就算不爲了我們這個家，爲了你自己，也要好好唸書，走出去，好好活好自己的人生。

    你放心，你還那麼有前途，無論如何，姐姐都會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兒，給你的未來保駕護航的。”

    明真說著，又伸手在明率臉上的巴掌印上輕輕地揉了揉，過了一會兒，又踮起腳來幫他輕輕地吹了吹臉。

    可是明率卻突然轉過身來，哭著看著明真的臉問道：“那你的人生呢？你的人生又何嘗不能光輝燦爛？可是你爲了我——爲了我——”

    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明率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心裏始終藏著一個秘密，一個有點自私的秘密，而就在剛剛，在他差點就要說出這個秘密的時候，他猶豫了，於是他閉上嘴巴，轉身進了屋，鎖上門後自己躺在床上蒙上了被子。

    明真一個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盯著明率的房門看著，她知道明率鎖了門，她也知道明率第二天會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帶著陽光燦爛的笑容和她說早安，離開家門去上學。

    而她之所以站在這裏久久不能動彈的原因，是她沒有想到原來明率的心裏一直承受著這樣大的壓力，而更讓她覺得痛苦的是，這種壓力還是她給的。

    明明以為只要她在明率面前不表現出來自己的苦悶，一切就不會叫人覺得那麼苦。

    她一直堅持叫債主們直接到攤位上拿錢，不允許他們出現在家裏，也不允許明率去菜市場幫忙，就是爲了叫明率遠離這種壓抑的氣氛，可是她始終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明率是個聰明的孩子，而且他會長大。而且很明顯，明率已經超乎她想象的長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