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怎麼說，雖然場面看起來有些奇怪，但蘇墨豪的心裏卻仍舊孕育出了一絲的雀躍——面前老者的行為，正是好趨勢的預兆。牛運田這個隱藏在迷霧中的諜中諜，覆蓋在其周邊的浣紗，能否剝下？就看現在了。

    跟隨著乾瘦蒼老的老者，蘇墨豪踏入了方纔那棟自己面前，同它主人一樣老敗的房屋中。屋子裏麵的傢俱很“整潔”，幾乎沒有什麼，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略有誇張，卻也不過分多少。

    越過放置著炤臺的門廳，踏入左手邊的門檻，裡面是一間巴掌大的屋。

    幾把褪色掉漆的木椅旁，放置了一張高腳褪色的小方桌，老者坐在一把椅子上，蘇墨豪緊挨著，坐在另一把上面。他睨了睨周邊，真的就沒有任何傢俱了。就連床上的被褥，都沒有一個整理櫃裝置。

    隨意捲了卷，就被扔至在了旁邊。

    “你問的......是誰......牛什麼？”老者開口發言問道，“再，再說......再說一遍。”

    “大爺，我問的，是牛運田啊！牛、運、田！”

    爲了能讓大爺更好地配合自己，蘇墨豪只得扯著嗓門，一字一頓，重新把這三個字闡述了一遍，好讓對方能夠明確瞭解自己想要諮詢的目標。

    這會幹瘦的老大爺絕對聽到了自己的話語，並且記憶深刻。他連同著自己的動作一併顫抖著，又繼續說道：“啊，牛......牛運田，我想起來了，是......村子後面的那家吧？你、你......你是他什麼親戚啊？”

    “大爺，我，我是他表哥家妹夫的弟弟，您沒見過我吧？”

    “沒......沒有。”

    老頭搖了搖頭，渾濁的眼珠裡寫著疑惑，佈滿了陰沉的暗光。

    “那就對了，我第一次來，這次是幫我那表哥傳個話，我表哥說很久沒聯絡到他了，上次見面還是十多年前呢！”

    蘇墨豪頭一次覺得，自己編起謊話來居然也已經不用眨眼睛了！此前的自己可是很實在的一個人，現在淪落為這樣的地步，想來都是因為和冉欣薇相處久了的緣故。

    他默默地將責任推到了並不知情的女偵探身上......

    “相隔這麼久，你、你還回來找？挺辛苦的吧？”

    老者問了一個再常見不過的問題，蘇墨豪旋即點了點頭，表示肯定的答案。

    他說：“辛苦是肯定的，不過有的事兒我必須得這麼做，所以我花費了不少時間，不遠萬里來到了這，想打聽一下我這個失聯了許久的親戚。不過遺憾的是，村裏麵大多數都不記得這個人了。”

    老者聽罷，蒼老褶皺的臉上霎時間覆蓋上一份釋然的苦笑？他宛若陳述某件憋在心頭許久的秘密般長嘆了口氣，“村裏人要是都能知道，就怪了！”

    “大爺？為什麼啊？”

    蘇墨豪覺得奇怪，不免豎起了耳朵，他知道此事有些非同一般。

    “牛......牛運田這孩子，以前我認識他，他父母從小就離異了，孩子挺可憐，這麼多年都沒人管.....沒人管啊，全是他自己挺過來的。”

    “他是孤兒啊？”

    因驚訝，蘇墨豪瞪大了眼睛，心中暗道：“這同起初冉隊長調查出來的結果果然存在了不小的差距。”

    倏地，他對冉欣薇的感情只剩欽佩了，女偵探那幾乎毫無道理的猜測似乎又對了一步。就眼下局勢而言，這個牛運田謎一般的身份，真的有諜中諜的可能性。

    “對呀，孤兒......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我們村裏麵這些老人們，當年本來還想給他說個媒的，說個媒......嘖嘖，這孩子，奇怪？某一天，他就消失了！後來聽人說......聽其他的年輕人說，他進城打工去了，於、於是啊，所有人就都和沒有聯繫了。”

    “那您和他有聯繫嗎？大爺？”

    “你看你這孩子，大爺剛纔和你說啥了？牛？牛什麼來著......哦，對，牛運田進城了，走了十好幾年了，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一個老頭子，我能有他什麼訊息啊？別，別說他了——”

    說到此處，蘇墨豪一怔，他察覺出老頭的情緒正急促低落起來，就連說話時的語氣，都喃喃著了。

    “我那大兒子，大......大兒子，和牛運田差不多歲數的那個，也、也是、也是出去進城了，到現在啊——”

    老者變得淚眼婆娑，啜泣的節奏加速起來，原本羸弱的語氣被連帶著斷斷續續，顯得更加蒼白、有氣無力。

    蘇墨豪想給予這個老者更多的安慰，看著他那張本就有些“慘不忍睹”的老臉，因為低落悲泣的情緒而更加醜陋、變形，自己那顆原本有些起伏的心似乎猛地被誰人給攥緊了一般，揉的有些發疼。

    只不過遺憾的是，話到嘴邊，說不出來，他也只得繼續聽著那名老者痛苦的呻吟。

    “進城，年輕人都愛進城......是死是活，我的大兒子啊！現在，現在完全沒有結果了，啊、嗚......”

    老者渾濁的眼睛裏並沒有流出痛苦的淚水，但看起變了形的臉，蘇墨豪就認定面前的老人不是在故意演戲。這是一份來自孤寂老人無言的悲傷，這是一份被壓抑了太久，並多年以來，始終無人傾述的苦悶。

    久而久之，負面情緒的擠壓，心理煎熬的倍增，以及年齡增長的苦悶等等，所有，所有的問題紛紛接踵而來。蘇墨豪面前的老者，是位真真正正的可憐人。

    此時，看著眼下哭得近乎抽搐的老者，蘇墨豪又覺得自己不能做些什麼了。他真的很渺小，力量也很單薄，自己的好心根本無濟於事，救濟不了什麼。而且，眼下最重要的並非是老人，而是這起案子背後所隱藏的重重身份。

    他本想和老者說些什麼後就做道別，可老者此時已經崩潰了似的情緒根本不容分說。時間關係，蘇墨豪也就只能咬了咬牙，狠狠心，趁著老者低頭擦臉的功夫，閉了閉眼睛，無言並放輕了腳步，朝著門口轉身離去。

    ——

    “呀！在這兒碰上了？有什麼結果嗎？”

    一出門，蘇墨豪正撞見了冉欣薇，女偵探釋然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興奮的表情，甚至還隱隱有些期待。看到此處，男生心中就已然明瞭了。

    其實，他本應該愉快地將自己的大發現告知女偵探，不過方纔那沉悶的氣氛搞得眼下自己並樂觀不起來，蘇墨豪也只是強作出稍有精神的樣子，點了點頭，坦言說道：“我發現了一些古怪的地方，關於牛運田的身份。”

    “嗯？哦？”

    女偵探輕輕地撓了撓自己的右臉頰，一雙美目緊隨之，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