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莉莉安娜醒來的時候，對上的是鍾離邪慍怒又佈滿血絲的雙眸。

    鍾離邪一聲不吭，就開始給莉莉安娜起床做準備，其間一句話也不說。

    女孩知道他是在生氣，這種無聲的抗議跟慪氣的孩子沒什麼兩樣，思索間便笑了起來。

    她攀住他的手，將他拽到床邊，可憐兮兮地瞪著他。

    “不會有下次了！我真的很想補償elf一族，為此必須……”

    誰料鍾離邪猛地抓住她的肩膀——

    “你還想有下次？還要不要命了？！”

    青年的反應讓女孩有些措手不及，沒想到之前屢試不爽的撒嬌戰術居然不管用了。

    但是被他臉上的陰鷙和狠厲給嚇到，這下子莉莉安娜是真真覺得自己委屈，開始小聲啜泣起來。

    “我有什麼辦法？嬤嬤死了，德魯休眠了，我重要的人都離我而去！我除了這條命還剩什麼啊！”

    說著說著抽噎吸氣的聲音和女孩的嗚咽聲夾雜在一起，讓鍾離邪又沒辦法徹底狠下心。

    “反正現在我的命已經捏在諾的手裏，這樣他也有了保命的底牌，肯定不會再阻撓我們了。”

    鍾離邪無奈——

    “也怪我，不該那樣對他，否則你也不會動用這麼陰損的招式來保住他的命。”

    “我……我……”

    真實意圖被鍾離邪點破，她還想解釋些什麼，青年的眸光裡剎那便裝滿了失落。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

    拋下這句話，鍾離邪便起身離開了房間，留下莉莉安娜一個人在床上發愣。

    他早就猜到了，爲了防止自己半路達成目標之後就拋棄諾，莉莉安娜不得不出此下策將自己的命和少年綁在一起，只有這樣鍾離邪的行動纔不會將他排除在外。

    可他在她心裏就是這樣卑鄙狹隘的人？這不得不讓鍾離邪失望，失望之餘也心灰意冷起來，又想起了幫助那個無力女孩的理由，就連這份在生死關頭都未曾動搖的堅定，現如今竟是開始鬆動，被女孩的一次次辜負侵蝕，變得千瘡百孔。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村外的小河邊上，看著水中逆流而上的魚，心中一陣迷惘和酸楚。

    魚爲了繁衍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向逆流的高處衝擊，他本以為自己也有那樣堅定不移的理由去迎接每一次危機和挑戰，無論前方是什麼，都無法阻擋他的步伐。

    可現在他覺得，自己之前的豪言壯志根本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空話，一度碎裂之後，便成了再也拼湊不好的殘片。

    失落勝過了煩躁成為他心底佔地面積最大的情緒，鍾離邪走到岸邊，一頭扎進水中，想把滿腔苦楚都倒出來，隨波逐流。

    重複幾次之後，他看著水面上那個狼狽而迷茫的自己，一抹苦笑浮現。

    “我終歸還是沒辦法做好被全世界放棄的覺悟啊……”

    再黑的房間，只要有光，哪怕是再微小，再不值一提，也可以成為指引他前進的燈塔。

    一旦最後的光消失，等待他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和無窮的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