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先生是一個脖子上掛了一面琉璃鏡的老人家。

    他的頭髮和鬍子已經全都白了，身上穿著的青衫素衣像是被水浣得有些褪色了。

    教書先生拿著一把筆直的戒尺走進來，在木桌上敲了一下。

    老先生雖然看著年邁，但是聲音還是鏗鏘有力。

    “侍從們都可以下去了，課堂上不需要陪同的。”

    說完，他抬起脖子上的琉璃鏡，放在自己眼前打量著屋子裏的各家少爺小姐們。

    庭淵的雙腿被他自己坐得有些麻，他撐著桌子站起來的時候都沒站穩。

    庭淵一隻手按著他的大腿慢吞吞地站起來，突然踩到了他自己的衣襬，腳下一滑，往顏淮面前的桌子上撲去。

    原本正要轉身出去的廷揚瞪大了眼睛，就要伸手來拉住庭淵。

    庭淵自己也沒想到故事的走向居然是這樣的。

    他一張小臉上滿是錯愕，嘴巴和眼睛都因為驚訝張成了圓形。

    庭淵的小腿磕在桌角的那一刻，冒出他腦子裏的念頭居然是：

    我剛剛磨好的墨啊啊啊！

    一直打量著自家笨拙小書童一舉一動的顏淮在他摔下去的時候，抬起手臂擋在他的腰上，接著手臂彎曲，往自己的方向收緊。

    廷揚就看見自家公子新買回來的小書童被他家公子出手搭救，抱進了懷裏。

    庭淵摔下去的方向突然換了，他朝著顏淮撲過去，雙手都搭在了顏淮的肩背上，小身板重重地砸進了顏淮懷裏。

    “哎喲！”庭淵的下巴磕在顏淮肩膀上，疼得他喊了一聲。

    這一下，整個屋子裏的人都聽到了動靜，朝著他們投來了目光。

    老先生抬起他的琉璃鏡，驚奇地朝顏淮的方向看了過去。

    廷揚站得離他們最近，光是聽到那撞在一起的聲音都覺得疼。

    廷揚不由得捂住臉嘆了口氣，捏著劍的手都在顫抖。

    “疼。”庭淵掛在顏淮身上，一手搭在他身上，一手揉著自己的下巴。

    揉了一會兒，庭淵纔看見顏淮那淡漠的表情，就也幫他揉了下剛纔撞到的肩膀。

    “公子，我給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周圍的人都抬起書擋住臉打量著他們。

    “這個小孩子是誰？”

    “這書童膽子也太大了點兒吧？”

    “顏淮居然不生氣的嗎？他脾氣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大家都擋著嘴巴，仗著顏淮無暇顧及他們，三兩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庭淵眼裏只有顏淮一個人，根本看不見其他人。

    他還在笨拙地給顏淮揉著肩膀，好心地問：“疼嗎？不疼吧？公子我有撞疼您嗎？要不要看看傷勢？還是我回府上幫您拿些藥來？”

    顏淮還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他捏住了庭淵的手腕，抬眼看他。

    “不用了。”顏淮說，“你和廷揚出去。”

    顏淮的語氣實在是太冷，臉上的神色也是太過漠然。

    庭淵心頭一驚，以為顏淮生氣了。

    他愣了一會兒，急忙連滾帶爬從顏淮身上起來，狼狽地按著痠麻的大腿弓身出了屋子。

    廷揚對著顏淮行禮，快步跟了出去。

    顏淮坐直了身子，整理好衣襬，臉上的神情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