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也盡然
明月當空,梧桐仍在,獨不見當年那肆意灑脫的南唐後主。
可是李煜真的肆意灑脫過嗎?或者說那只是他詩詞裡的描繪,又或者那是他想要卻得不到的自己呢?
在南唐升元年的七夕夜,伴隨著瞭亮的嬰兒啼哭聲,李璟迎來了他的第六個皇子,誰也沒想到,這個孩子會在將來成為一個傳奇,為後世所敬仰。
李煜本無意皇位,但命運卻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太子弘冀去世,他被迫登上了皇位。
在這至高無上的皇位上戰戰兢兢,一刻也不得安寧。
李煜,你可曾悔過?可曾恨過?
即使他愛民如子,輕徭薄賦;即使他改革舊制,領兵親征,可惜仍挽不回這風雨飄搖中的南唐……
上天給了李煜如此出衆的才華,卻又將他囿於這深宮之中。
自古無情帝王家,李煜生錯了地方,便註定了他的悲劇。
他骨子裏文人的天賦與風采終於捱不過命運的捉弄。
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捱過命運的捉弄呢?上一秒還有說有笑的人,可能在下一秒就與世長辭。
又或者上一秒還親親我我的情侶,可能下一秒就生死不復相見。
我不能和命運抗爭,誰也不能。
李煜挽不回南唐,我挽不回白亦栩。
人生,又有幾個不是悲劇呢?只是說沒有悲劇得徹徹底底罷了。
李煜如此,我也盡然。
獨步高樓,形單影隻,只能在那昏黃的孤燈下,寂寞傷懷那淪亡的故國。
長夜漫漫,徒留那深深的嘆息,道不盡的離愁。
又是一年的春花秋月夜啊,卻再不復當年的輝煌。
長雁孤鴻,隱隱的傳來聲聲淚打的琵琶,追憶中,那亡國之痛漸漸在李煜心底潛滋暗長。
也許李煜只是想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也許他只是想信步閒庭悄吟古今詞章。
可是天不遂人願,終是不得你所得,不願你所願。
李煜只求平安安穩,盡享詩詞書畫,可是偏偏連命都要丟在不想埋葬的地方。
李煜的錯誤是將一個詩人的浪漫全部融入了莊嚴殘酷的政治舞臺。
他想在宮廷尋找詩人可以涉入的足音,卻不料用帝王的奢靡代替了“竹影搖窗荷香,鸝轉柳絲青”。
他在雍容妍麗的前臺輕喚著彈箜篌的愛人的芳名,卻不知身後早已聚滿了可以隨時湮滅他的滔天巨浪。
可是我呢,我跟白亦栩的錯誤又是什麼。如果懲罰來的這麼猝不及防,我們又該怎樣抵擋?
難道說,從一開始我們的開始就是錯誤嗎?那為什麼非要這麼多年才肯幡然醒悟呢?
深深的庭院,空空的幽堂,滄海橫流,塵世變幻,曾經的李煜何曾料想最後的歲月竟會是如此孤苦無依?
那似曾相識的古典的紙窗,卻成為陰森的壁壘,臨窗而築的樓閣,已幻化成禁錮一生的牢籠。
慶祝得勝的絲竹還在隱隱飄蕩,在你看來卻無疑是悲涼的悼曲。“別來春半,觸目愁腸,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從此南唐只存在於海市蜃樓,從此南唐只成為李煜一個不可觸控的傷痛。
就像白亦栩從此只存在我的夢裏,只存在我的過去裡,無法觸碰,也不能觸碰。
李煜的恨,存在昨夜魂夢中。
世事漫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這世上又有誰不是呢?誰的心裏沒有恨?因愛故生恨,無愛與恨之人只怕早已隨風消逝了吧。
李煜恍恍惚惚的接受了一段錯緣,清醒了卻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悲哀。
而我清清楚楚的接受了一段情願,夢裏夢外確實“此情可待成追憶”的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