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音被竺青綾一句話說得半天沒憋出一個字，只得瞪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竺青綾見狀又忍不住一笑，說：“我也只是說說，不過你暫時別動他。”

    想到下落不知所蹤的朔月，竺青綾又嘆了口氣，道：“虛音，你可能隨意穿梭空間，去原來那個世界是不是也很簡單？”

    虛音聽她這麼一問就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麼，二話不說馬上道：“不可，那個地方你現在還去不得。”

    “為何？”竺青綾不解，“不對，你說現在去不得，那什麼時候去得？”

    虛音被問得一愣，隨後嘆了口氣，他不過是無意間隨口說了一句，結果就被她聽出來了。

    “現在去不得就是現在去不得，至於什麼時候去得我也不知道。一切聽天由命，該怎麼來就怎麼來。你別想著違背天道去做那些逆天改命的事情！”

    “逆天改命？”她噗嗤一笑說：“我哪裏有這麼大的本事，即便是有，我要去改誰的命？無牽無掛的走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不過是想上去看看，我師父，就是朔月，我想知道他現在到底過得怎麼樣。”

    虛音別開頭，道：“不怎麼樣。”

    那具身體上的魔氣已經浸入骨髓，而朔月現在即便是活著，也是在滄溟的身體裡。不管修為再高，一個活人的靈魂一直存放在非我族類的身體裡，總歸都是有壞處的。更別說滄溟這樣的魔尊，朔月還能活到現在都已經算是奇蹟了。

    竺青綾看了他一眼，眼睛突然閃過一抹光，笑著說：“既然如此，虛音大人不如替我上去瞧瞧？找到朔月問問他現在怎麼樣了。當然，要是您能伸手幫幫忙我就更開心了！”

    虛音心道不好，這個丫頭就是會算計人。他搖搖頭，“不可不可，我現在的修為經不起折騰。別說是滄溟了，就是朔月我現在都打不過，你說讓我這麼一個老弱病殘去給你找人，你瞧這臉上都有皺紋了，你忍心嗎忍心嗎？”

    說著還故意將臉湊到竺青綾面前，像是要她看清自己眼角的細紋。

    一把將人推來，竺青綾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撒什麼嬌？就你那模樣，那麼到這天地都毀滅了只怕還是這個樣子，老什麼老？再說了，方纔是誰說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夠殺了滄溟？”

    虛音也不介意，聳聳肩躺回了椅子上，“反正我不會去，我這才找到你呢，你就想著把我往外推。怎麼可能？要是再讓你得逞了，那我不是白帶著炎帝那幾個小子跑一趟了？還被東方熠使喚，多沒面子！”

    竺青綾懶得跟他說話了，不過也是真的明白，虛音不會上去了。不過不是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更大的可能，是有什麼他也無法控制的因素。否則就這人，天地規則都困不住的他，哪裏會擔心其他的？

    見竺青綾不再逼迫自己，虛音也知道她是看出問題來了，頓時嘖了一聲，有些挫敗，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聰明？什麼都知道了，那我不要面子的啊？問問我不行？”

    竺青綾輕笑一聲，並不打算順從他的心意。

    “都知道了還問你做什麼？慣的你一身毛病！”

    虛音氣笑了，指著她的鼻子點了點，還是放棄了說教，這人就是欠揍，早該習慣了的！

    “行了，你就好好的在這兒待著。”竺青綾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衣服，往門口走去。“不待見滄溟就不要隨便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虛音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問：“你就不擔心他已經看出來你知道他是誰了？”

    竺青綾腳步一頓，笑得肆意，“看出來又怎樣，他現在也不敢暴露。安心等著吧，不會出事的。說不定明天他就走了呢。”

    虛音不再說話，心裏卻是將竺青綾那句說不定明天就走了給記住了，誰知滄溟第二天非但沒走，還差點把他給弄死了。

    竺青綾離開自己的房間後，腳步一轉就朝樓下走去，小墨哪裏還要去瞧瞧。

    來到樓下，九層主剛好從小墨的房間裡出來，看到他面色不是很好，竺青綾走過去問道：“九層主如何？小墨現在怎麼樣了？”

    九層主神色怪異的看了竺青綾一眼，以前就覺得這女娃身邊的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今日算是真正的見識到了。這女娃就是個怪物。

    看到九層主的眼神，竺青綾以為是小墨出問題了，有些著急想進去看看，卻被九層主攔住了。

    “無事，就是身體裡的龍氣太過暴烈，將他原本的傳承都給衝碎了。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現在的他相當於是在洗筋伐髓，只要過了這一關，他飛昇成真龍也不沒多久了。”

    聞言竺青綾愣了一會兒才說：“你是說，小墨要飛昇了？”

    九層主點頭，也不知道她是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邊說：“現在打斷也沒法打斷，順其自然……”吧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竺青綾狠狠的拍了一巴掌，笑著說“小墨這小子可是好運氣咯！我怎麼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九層主多謝了啊！”

    九層主嘴角抽了抽，躲開了竺青綾的手，趁人不注意時揉了揉肩，這丫頭下手也忒重了！

    竺青綾衝九層主笑了笑，快步走進了小墨暫時休息的房間，玖靈守在床邊，看到竺青綾進來了忙起身喚了一聲主人。

    竺青綾擺擺手徑直走到床邊，說：“九層主將情況告訴你了？”

    玖靈笑著點頭，小墨能夠成龍她也開心，以前小墨雖然不說，但知道有些人還是看不起自己的。他是鳳凰跟青龍的孩子，也不知道為什麼龍不像龍鳳凰不像鳳凰的，有著翅膀，身子還有沒有青龍那麼長，四隻爪子也比一般的青龍大許多。雖然長得好看，但在同族人面前，即便他是族長的孩子，他也抬不起頭來。

    竺青綾笑了笑說：“如此甚好，小墨也是因禍得福，不過你說你們兩人以後成親了生下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的？我是真的覺得好奇，毛茸茸的蛋？還是張角的狐狸，又或者是長鱗片的九尾狐？”

    玖靈臉色微紅，別過臉說了聲不知道。

    竺青綾卻不放過她：“別呀，不知道還不能想想？我之前問過小墨，他倒是說自己什麼都能接受呢！”

    玖靈聞言臉色更紅了，不好意思的說：“他隨口一說，主人你也當真！”

    “這個有什麼？”竺青綾笑，“作為你們的老大，我自然要為你們的幸福著想不是？什麼時候把親事辦了？這樣你也有個家了。”

    最後一句竺青綾說得感慨，她如何不知玖靈心中的痛，可這樣的痛，她卻無法去體會。

    她自小就朔月一個親人，朔月現在雖說狀態可能不是很好，但人也沒死呢。她不喜歡傷春悲秋。

    可玖靈不是，那是全族的人，滅了她全族的人還借用了自己師傅的身體。竺青綾覺得有些好笑，也是玖靈理智，否則看到滄溟的瞬間就撲上去了。哪裏還能跟著她進去給滄溟看病？

    玖靈聽到竺青綾的話垂眸，輕聲問：“主人，那個朔月大人，其實不是真正的朔月吧？”

    竺青綾點頭，她也沒想著能夠瞞著玖靈。“恨他嗎？”

    玖靈英俊的臉上閃過一抹厲色，“恨，怎麼不恨！可現在的我還沒有那個本事。”

    說著玖靈又低下了頭，她是九尾狐，是擁有很大的修為。可這些放到滄溟跟前恐怕他都不會眨眼的，一個巴掌就能拍飛了。

    看到她還有理智，竺青綾也沒有那麼擔心了。

    “是，所以你要好好的修煉。即便今後不能一舉殺了他，也要讓他知道，滅人全族的罪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還完的！”

    世間萬物講究一個因果迴圈，滄溟惡事做得太多，會不會自食其果她不知道。但天道好輪迴，那個天道若是真的存在的話，只怕不會容許他太久。

    可每次想到天道那個不知真假的東西，竺青綾都會心生懷疑，到底是有沒有。

    “主人，你說咱們現在要是把滄溟給那個了，他會不會就不能再出現了？”

    自從知道是滄溟殺了自己的族人後，玖靈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她真的很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不知。”竺青綾嘆息道：“若是可以，我也很想現在就弄死他。但這是有人安排……”

    說到這兒，竺青綾突然閉嘴了，安排？可不是嗎？這一路上走來，她一直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先前是因為自己肉身被毀，玖靈和小墨卻只是受了重傷。後來知道是青帝從中作怪。之後又覺得滄溟出世這件事實在太過巧合，她一路走過來都像是有人已經說好了的。

    從雪山遇到竺老爺子開始，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好像都有人安排好了。然後青帝說，還是他們做的。可走到現在，她發現心中的疑團更大了。大先知預言，諸神消滅不了滄溟，要等到萬年後纔可以。為什麼？怎麼就是萬年後了？怎麼就是她了？

    竺青綾眯起眼，一旁的玖靈看她這樣子有些不對勁，忙道：“主人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無事。”竺青綾搖頭，一個回神，她就從乾坤袋裏把書靈抓了出來。

    “我問你，那個大先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書靈第一次聽到竺青綾問大先知，愣了下說：“我知道的不多，沉睡了太久。很多事情都忘了。”

    竺青綾：“那就說你記得的，一字一句，一點都別給我漏下！”

    書靈覺得今天的竺青綾有些不對勁，可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了他。

    “大先知是天地孕育出來的，只聽說他誕生於崑崙，至於什麼時候多少年了，沒人知道。反正諸神存在時他就在了，好像比虛音還要早上一些。”書靈盡力回憶著有關大先知的所有東西，奈何想起的東西並不多。

    “平日裏大先知都待在崑崙，若天下無事他便不輕易出門。所以諸神見到他的次數並不多。我也就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在他賜予我第一抹神力的時候。”

    竺青綾挑眉，“你是大先知造出來的？”

    書靈點頭，說：“當初他造出我，不過是爲了更好的瞭解天下的一舉一動，奈何我當時靈智太淺，沒有辦法預知太多東西，他才慢慢把我變成了一個記錄事件的文書。跟在他身邊上千年，我依舊只是個靈智不高的小仙，若非他護著，早就被那些大仙給吞了去。不過後來他就將我送走了。”

    竺青綾蹙眉，“所以你天天記錄事情，卻只見過他一面？”

    書靈癟嘴，看出了竺青綾眼中對自己的嫌棄，說：“那些事情並非是他親自記錄的，只要佈下一個陣法，六界中的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會自動來到我的腦子裏，而他若是想知道什麼，直接在腦子裏想一想就知道了。根本不用問我的。”

    書靈嘟著嘴說：“我的靈智是他給的，即便我已經有了自己的神識，但也擺脫不了跟他之間的牽連，所以我經歷的所有事情，他都會知道。”

    點點頭，竺青綾示意書靈繼續。

    “開始記錄六界百事後，我對時間也沒有了概念。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突然回來了。這便是我見他的第二次。”書靈說著，像是回到了過去，從記憶裡無法拔除神識。

    “那天他回來時，身上全是血。我也不記得那是血還是他穿了紅衣，總之他很疲憊，在我腦子裏又留下一個印記，還破壞了收集六界情報的陣法，自此，我失去了唯一的作用。而他也離開了。”

    後來，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的書靈醒來。六界已是滿目瘡痍，整個神界，只剩下了青帝太昊以為上神。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大先知。現在連他長什麼模樣也忘記了。”

    說著書靈低下頭，好像在爲了自己無法記得創造自己的那人長什麼模樣而自責。

    而聽完了他的闡述，竺青綾卻皺起了眉，“若說大先知遇到了什麼，你應該有所察覺纔是，為何你沒有記錄？”

    大先知在給書靈留下印記前書靈還是清醒的，也還能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現在，書靈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書靈搖搖頭，“不知道，青帝將我喚醒後沒多久，我再次陷入了沉睡。直到他創造洪荒大陸時，我纔跟著下來。”

    “這樣看來，那個大先知是不知不覺的就失蹤了？”

    書靈搖頭，“不只，太昊說他消失了。至於到底有沒有隕落，無人知曉。”

    竺青綾勾唇，眉眼一彎，“這可有意思了！”

    玖靈看到她這麼表情就知道她心裏起了疑心，不禁問道：“主人，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對的地方？”

    竺青綾笑：“那可是太不對勁了！”說著，她將書靈往乾坤袋中一塞，順帶在乾坤袋外圈下了一個咒，讓書靈聽不見自己跟玖靈說的話。

    看到竺青綾這個動作，玖靈愣了下，不過還是等竺青綾做好才問：“主人，你這是怕書靈聽見？”

    點頭，竺青綾拍了拍乾坤袋，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這個大先知，有些不對勁。”

    “為何？”

    “聽書靈這麼一說，你難道不覺得有些奇怪？書靈既然能夠知曉天下事，為何不知道大先知那段時間去了什麼地方？再有，一身血的回來，回來後就馬上銷燬了陣法，給書靈留下一個陳順的印記。這種跡象，一看就是要去幹壞事啊！”

    竺青綾想著，覺得自己還得去找青帝問問，既然他是神族唯一留下的神，那知道的肯定不少。

    而被竺青綾掛念著的青帝呢？此時正待在自己的墓中，安安靜靜的躺在棺材裏，棺材旁坐著五個人。

    是那種有血有肉的人，看那臉，分明就是老君、神農、炎帝以及顓頊和混沌五人。

    反倒是躺在棺材中的青帝此刻身體的血肉透明得像是靈體一樣，沒有一點生氣。若不是那細微的呼吸聲，只怕都以為他死了。

    老君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棺材裏的太昊，嘆息一聲道：“也就是青帝能夠如此造作，要是換成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只怕都不會有這般本事。”

    神農笑，“若非如此，當初大先知又為何指定要太昊留下？不就是因為他擁有治癒、再生的能力？”

    混沌嘆了口氣也說道：“說起當年，太昊的修為想必還沒有我們高，一開始我並不明白大先知為何要留下他。可現在，總算是搞清楚了，有這樣一個人在，這六界還怕沒了不成？”

    即便是沒了，只要太昊沒死，他就還能在造出一個出來。擔心什麼？

    且造出來的那個世界，滄溟無法真身進入，只能靠著別人的身體才能進去。這樣一來，他的修為便大大削弱，到時候即便是他要做什麼也沒那麼方便了。

    一旁的顓頊聽到這話卻忍不住冷笑一聲，說：“是，留下太昊是因為他的本事大。可若是太昊死了呢？”

    另外四人抬頭看他，不解他這麼說是何意思。

    神農半開玩笑的說道：“顓頊，即便你害怕太昊，也不能這麼說他吧？”

    顓頊看了他一眼，垂眸說：“是害怕，害怕他死了！更害怕他的死不是因為滄溟，而是我們無休止的索取！太昊這千年來做了什麼，你們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洪荒大陸上，難不成你們都不知道？”

    四人不語，怎麼可能不知道？

    當初他們隕落後，肉體消散的消散，跟著魔族一起封印的封印，更多人是死在了滄溟的手中。更多神更是連一個墓都沒有，安了一堆空名，卻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受到人類供奉的神，比如伏羲，還能將魂魄借宿在神像上。想老君一樣無處可去的，只能藉助人體存活，可閻王的失蹤，讓他們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新生兒越來越少，多的人已經經受不住歲月的消磨選擇了自我了斷。

    直到千年前，太昊找到了所有他能找到的神墓、或者困住神的靈體所存在的地方，將他們帶到了這裏。創造了另一個世界，甚至讓那些人繁榮，給他們供奉，希望他們能夠收集人類的靈氣，早日恢復神智。可如今，真正能夠幫助他的，不過是他們五人而已。

    且他們五人，還是靠著太昊的靈力纔有了肉身。

    顓頊一句話將他們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們何嘗不知，可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誰不想擁有一個活生生的有溫度的肉體？誰又能抵擋住重生的誘惑？去故作慷慨的說我不需要？

    當然，顓頊就能。方纔他的靈體都是太昊強按著塞進去的。

    看到幾人錘頭不說話，顓頊輕笑一聲，極致嘲諷。

    “希望你們都能借助這具身子幫到太昊，否則，只怕有了身體你們也不會覺得安心。”

    說完他就往棺材那邊靠了靠，一副不想與這幾人為伍的模樣。

    偏生四人還說不得他，氣歸氣，不能鬧翻。現在的太昊需要的就是靜養，至於要修養多久，他們心裏也沒有數，只是覺得在這裏守著，也許會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

    五人沒注意到的是，棺材裏青帝的手指動了動，嘴角溢位一聲淺淺的嘆息，顯然是聽到了顓頊說的話，心裏感慨罷了。

    山洞裏的事情竺青綾暫且不知道，她現在頭疼的是，如何讓虛音和滄溟這兩人不要一見面就如此爭鋒相對。

    面前的桌椅已經被掀翻，桌上的飯菜也打倒在地，湯湯水水的混在一起，讓人十分倒胃口。而造成這一切的虛音和滄溟此時卻是一句話不敢說。十分乖巧的坐在一旁，餘光不停的掃向坐在正中的竺青綾，看著莫名喜感。

    至於竺青綾呢，白衣沾上了不少油膩膩的東西，頭髮上也有，還滴滴答答的順著臉往下滴。

    那張天下絕無僅有的漂亮臉蛋上，是濃濃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