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現在哪有半分懷孕的跡象，不用別人解釋，季寧就已經明白真相幾分。

    深宮這趟渾水，所付出的代價，遠比搭進自己終生還要多得多。

    顯然姜炎的態度激怒了南貴人，她惡狠狠地盯著姜炎，那眼神令人發毛，“皇上，臣妾不想你竟是這般無情無義之人，你曾承諾過給臣妾腹中胎兒報仇的誓言，臣妾整整等了三年！三年……臣妾沒等來皇上嚴懲兇手，卻是等來無盡的冷漠和嘲諷……”

    姜炎嘴唇微張，卻不曾出聲。

    南貴人情緒激動，猛烈地咳嗽幾聲，繼續道：“臣妾知道作為皇上的嬪妃，身處這後宮之中，並不敢多求什麼。上天憐憫給了臣妾一個孩子，卻還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被奪走，臣妾恨吶！”

    “恨為什麼王貴妃身懷龍嗣皇上如此心疼，恨為什麼殺人兇手可以擁有皇上的疼愛，皇上，這太不公了！”

    南貴人竭盡歇斯底里地哭喊著，撕心裂肺地控訴著姜炎過去的罪行。在座的各位悄聲議論著，三年前南貴人滑胎都說是遊玩意外，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層……

    在外人看來，這無非是送命的舉動，但在南貴人心裏，算是解開了多年的心結。

    眾人議論紛紛，姜炎臉上面子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道：“放肆！朕的所作所為何時輪到你一個婦人之輩來評頭論足？朕的皇室子孫多得是，也不差你這一個！”

    “不差我這一個……”南貴人低頭先是隱隱抽泣，後又仰頭大笑，“哈哈哈哈，皇上貴為天子，坐擁江山與美人，怎麼會懂我們婦人之輩的痛處。”

    季寧有些聽不下去了，姜炎的話無非就是**裸的大男子主義，婦人之輩怎麼了，婦人之輩就不能擁有自己的生活了？

    “皇上，您說這話，我就有些不愛聽了。”

    眾人一瞧，得，又來個送人頭的。

    白鷺姜青攔也攔不住，今天有些話，她季寧就算是死也要說出來。

    “人生而平等，不分貴賤，不分男女，皇上方纔所言未免有些偏激了。”季寧看了看哭的不成樣子的南貴人，來了莫名的勇氣，“對於皇上來說，江山是重要的，而對於深宮的嬪妃來說，子嗣便是重要的。皇上大家共享，但子嗣卻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同爲生命，皇上若不能一視同仁，怎麼能讓天下服氣？”

    南貴人向季寧投去感謝的目光。

    姜青扶額，這小老闆娘平時不愛讀書，又怎的來這麼多說辭，還句句懟上了姜炎的痛處，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是什麼？

    “一派胡言！”姜炎狠狠的一拍桌子，臉色變得鐵青。

    一個南貴人就已經讓他有些下不來臺，季寧整這一出讓自己的顏面往哪擱？！

    白鷺一個箭步將季寧拉回，“請皇上恕罪，季寧學識尚淺，口無遮攔，是臣妾欠了管教，臣妾願意受罰。”

    季寧有了皇后這個擋箭牌，再口無遮攔在旁人看來都是故意的。

    季寧還想說什麼，被姜青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這麼兇的姜青像極了木土大叔，季寧也就乖乖閉上了嘴。

    姜炎看白鷺都為季寧求情，也算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罷了罷了，皇后你身為後宮之主，看看這都成了什麼樣子了！”

    言罷，看了看癱坐在地的南貴人，眼中充斥著複雜。

    “是……臣妾……”

    “這不關皇后娘娘的事，”南貴人瞟了一眼白鷺，眼中複雜一閃而過，她搖搖晃晃站起身，未乾的淚珠還掛在臉龐上，“全都是臣妾一人，自作自受。”

    “聽聞皇上還在徹查糕點下藥的兇手，不用費力了，那人便是臣妾。”

    季寧一聽，拼命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王貴妃出事那日，南貴妃前腳剛走，糕點後腳送到，怎麼可能是她！

    南貴人似是收了情緒，不再哭哭啼啼，拭乾眼淚，對著季寧微微一笑。

    那一笑像極了夢中她沉浸幸福的笑容。

    南貴人動了動嘴型，沒有出聲，轉身猛地朝著樑柱撞去……

    季寧聽聞過太過死亡的畫面，甚至從前在電視機中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離開人世，可她從未想到自己第一次與死亡這般接近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之下。

    場面一度混亂，多的是女子尖叫聲和逃竄，少的是那抹溫柔憂鬱的倩影，衣袂飄飄，宛如凋零的花兒跌落在地。

    季寧想起徐志摩那句詩“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後來才明白南貴人說的是“多謝”，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一般，將季寧的心死死的攥住，心酸的差些沒哭出來。

    那場鬧劇是怎樣結束的，南貴人是怎樣被抬走的，又是被埋葬在了哪裏，季寧都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那溫文爾雅的女子，會對打牌較真，開心會笑，難過會哭，不知是什麼原因讓她與自己相遇。但只是短短時間，季寧已將她當做自己的摯友。

    不知過了多久，季寧纔是長嘆一口氣“哇”的一下哭出了聲來。

    季寧去找她只是希望她能躲過這場陷害，誰知道自己卻成了她解脫的導火索……季寧內心自責不已，哭的更兇。

    姜青不敢打擾，只得在一旁默默看著，心疼著。

    “王爺……王爺我未曾想要害她……”

    “嗯，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季寧的呢喃，讓姜青心疼不已，他上前幾步一把將哭的梨花帶雨的季寧摟在了自己的懷中。

    “看來姑娘確實不適合在深宮中生活。”端陽站在季寧的身後，對姜青說道。

    他點點頭，深宮中不惜代價要明哲保身的規則實在不適用於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子身上。

    從王貴妃懷孕出事，到南貴人的死不過是幾日的光景，這樣下去季寧早晚要成為這場戰爭的犧牲品。

    一想到這裏姜青便激靈打了一個冷顫，他的一雙濃眉不自主的皺了起來。

    姜青唯一能夠想到將季寧堂而皇之的解救出來的理由，只有賭場經營不善這麼一個。

    現在他要做的便是將這個訊息搞到人盡皆知。

    可即便是這樣白鷺是不是願意放棄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質，便是誰都不能預測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