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尋棠扶著他擔憂道：“天君哥哥，今日清談處有元化君他們呢，你不用非得來的。”

    “正如尋棠所言，君上這幾日過度操勞才受了寒，應該休息調養纔是。”沈賜附言。

    蔣蘭宮搖頭笑笑：“昨日這場雨來得急，受寒的何止我一個，如此我更應該親臨會試，給大家定心。”

    然而他並不是傷寒。

    杜縈迴遠遠站在花樹後面，蔣蘭宮路過時一不小心瞥見他，立刻躲閃了目光。

    他們與杜縈迴錯過，朝著會試道場走去。

    杜縈迴漫無目的，沿路觀賞殘花。天色陰翳，恐怕不久又有一場山雨。

    “大叔，杜大叔。”

    杜縈迴停步，看到葉南城朝自己跑來了，長到腰際的蠍子辮搖晃依然歡快。

    “你小子倒恢復得快。”杜縈迴說。

    “那可不，我是誰？”葉南城跑到他身邊叉腰道，“對了我還要問你，昨天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睜眼就在我房裏了？腦袋瓜子還賊疼。”

    杜縈迴心道：你有幸被懷赦天君悶了一棍。

    他想確認一下葉南城昨夜究竟知道多少，便說：“你暈了，給你治了傷送回去的。你還記得昏過去之前最後是什麼事嗎？”

    葉南城抓腦殼：“最後……最後好像……好像我看見那個老不正經的和一個男的在床上？”

    杜縈迴奇怪，他怎麼會只記到那裏。

    “你還記得你怎麼暈的嗎？”杜縈迴問。

    葉南城搖頭：“不知道啊，我只記得被什麼給刺了一下那種疼……”

    杜縈迴把他辮子揪著拉過來看了看腦袋，果然頭頸都沒有傷。

    蔣蘭宮擅長用毒，定是給他刺了一毒針，導致他醒來記憶錯亂。

    “瞎說，菅宮主根本就沒在房裏。”杜縈迴將計就計，“你上房揭瓦，偷看的時候一不注意掉進去，頭著地摔暈的。”

    “我摔暈？”葉南城不平道，“我能摔暈？我從小爬過的房子比你吃的米還多！頭朝下倒栽我都能掛樑上！我纔不信你說的呢！”

    杜縈迴照著他的腦瓜撇了一巴掌：“你知道我吃過多少米？你個沒大沒小的兔崽子。”

    “兔崽子好的很！兔崽子最可愛啦！”

    “你還犟上了？”

    “哼，我就犟你能拿我怎麼樣啊~”

    “我能修理你。”

    “啊大叔別拎我辮子啊——”

    “我這是拎兔子。”

    葉南城攥著頭髮根：“大叔你先放手！那個啥，既然昨天咱們找了菅逸老不正經不在，那他和花姐姐到底上哪兒去了？”

    杜縈迴鬆開他：“你問我我問誰？”

    “啊？我還以為你後來又去找他們了呢。”

    “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何要找。昨天我是怕你惹事才帶你去看一眼，好讓你死心。”

    杜縈迴對自己突飛猛進的撒謊技巧感到欣慰，大概是和蔣蘭宮坦誠太久，也算學到不少。

    葉南城好不甘心，揉著臉道：“那，我怎麼醒來臉還疼，感覺臉上還有幾道手指印子。”

    杜縈迴看著他臉上疑似抓痕的幾個小血道，有點撒不下去這個謊了。

    誰知葉南城自己先岔開了：“誰這麼過分，竟然對我的俊臉也下得去手。”

    杜縈迴無奈。

    葉南城這小子無禮，卻反而因此讓人覺得沒有長幼隔閡。杜縈迴和他鬧一鬧，心思終於從昨夜對蔣蘭宮所做的事上稍微轉移。

    蔣蘭宮此後會怎樣對待自己？杜縈迴一時不願去想。

    畢竟……

    杜縈迴搖搖頭甩去那些思緒，對葉南城道：“你才和花坊主見了一次，就和她那麼親近了？”

    “那是，只要是個正經人，和我聊聊天，保準會喜歡我。”葉南城大言不慚道。

    杜縈迴忍著不笑：“那，花坊主可曾和你說過一些關於妖的事？”

    “妖？為什麼要說這個。”

    “仙門獵妖是正業，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最熱衷此事，幾乎不肯離口。怎麼，你從不和長輩求取些經驗？”

    “這有什麼好的，我不感興趣。”

    杜縈迴道：“妖渾身是寶，對於仙門修煉之人有益之處極多，怎能說不好。”

    “靠殘殺得來的寶，有什麼好！”

    杜縈迴打量著葉南城那一臉的正氣。

    “你還年輕。”杜縈迴說，“妖、魔、人、鬼，究竟是不同的。”

    “不是同類就要殺死？大叔你還是魔呢！”

    “我不是。”

    “你怎麼不是？”

    “我自己不覺得自己是，我就不是。”

    “哈哈哈，你太搞笑了，比我還犟。”

    杜縈迴苦笑。

    “正因為我覺得自己不是，所以我雖然身為魔體，卻不會做修魔做的事。”杜縈迴道，“我以仙術立身，驅魔。遲早，我要將此魔體化淨。”

    葉南城愣住：“大叔，化淨了，那你會不會死啊？”

    杜縈迴沉默。

    “你不要想不開，其實魔也挺好的。”葉南城拉拉他的袖子。

    杜縈迴低頭看著他。

    “但這不屬於我。”杜縈迴說。

    葉南城聽不懂。

    雨絲紛紛而落，杜縈迴舉步朝山下走，葉南城也不怕淋雨，連跑帶顛的隨他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