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需綢繆劫去禍未平
靈永州無盡洞天,天君殿上。
才清醒過來的蔣蘭宮還很恍惚,此時杜縈迴的安危讓他比魂魄離體還要心驚膽戰。可眼下不是沉溺在困厄中的時候,還有太多事等著處理。
蔣蘭宮正讓連翹扶著起身,樓外突然飛來個人影,幾乎是一頭撞進殿內。
“沈鶴欽?”連翹驚訝地發現是他。
沈賜人還沒站穩就趔趄著衝向蔣蘭宮,倒把蔣蘭宮嚇了一跳。只見他跑到半道“咚”地跌了一跤跪下,硬是順著光潔的地磚滑到了蔣蘭宮面前,忙問:“君上怎樣?!”
蔣蘭宮愕然:“本尊很好……鶴欽膝蓋痛不痛?”
沈賜喘口氣:“回君上,感覺不到。”
蔣蘭宮示意連翹去幫著摻一把,連翹趕緊收收驚呆的目光,上前扶起沈賜送到近旁蒲團坐下。
三人靜了片刻,一齊盯著殿中仍未醒來的悟生。
“再等等。”蔣蘭宮說著運靈安神。
不一會兒有旁人的氣息傳出,是三七上樓來了。
她朝二人行禮,交待方纔蔣蘭宮昏迷之後並未聲張,只有她和連翹二人輪流照料看守著天君殿,因而不必擔心。接著又請示蔣蘭宮的意見,蔣蘭宮本想親自動筆,然而一陣眩暈襲來,只能無奈束手。
“以我的名義修一道書柬,請何容與即刻前來。”蔣蘭宮下令。
“君上,叫他來豈不是……”連翹不懂。
蔣蘭宮運氣平息,緩緩道:“他雖不少殺我的鬼礙我的事,關鍵時刻,卻是最穩妥的防線。”
三七挪來桌案和筆墨,一面暗示連翹去準備安神藥。
現在形勢容不得分毫懈怠,蔣蘭宮將之前籌備的事務大體檢查了一遍,又接著交待給三七其他的佈置。
好在昏迷的這段時間沒有要緊事,唯一的麻煩還是一個:杜遠亭的行蹤終究還是斷了。
蔣蘭宮回憶自己離開小世界時,手裏好像還握著朔風劍。
杜遠亭是化作劍永遠留在了劍冢,還是又迴歸人形出來了,很難斷言。
“繼續按原計劃守備罷。”蔣蘭宮未做猶豫。
三七應下,蔣蘭宮低頭按揉眉骨,餘光瞥著橫躺在前方的悟生。
“最初的魔是覺家墮落所成,而覺家與禪家所出同源,禪家或許與魔性也關係匪淺。”蔣蘭宮說,“如今覺家法術斷代,只有八百盟還有隻言片語傳承,禪家卻還可以考據。”
“禪家……”沈賜忖度。
“覺家渡自我,禪家渡眾生。”蔣蘭宮看著悟生道,“鬼僧的響骨盅分攤他人困苦,自身卻反映成劫,算不算渡了眾生呢?”
或許開悟禪覺二道,杜縈迴的魔體,也就有了解法。
沈賜還沒回答,突然悟生動了一下,二人都緊張地盯視過去。
悟生緩緩甦醒,翻了個身摸到實地,擠了擠眼抬頭看見蔣蘭宮跟沈賜那奇怪的眼神,疑惑地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蔣蘭宮跟沈賜卻都驚訝不已。
“怎麼?”悟生問。
三七也注意到了他的面相,柳葉眉蹙緊。
“禍世劫……”蔣蘭宮伸出手運靈確認,“解開了。”
悟生愣住,立刻按住自己的臉,手指一絲絲按壓著頭骨。
他印堂上的濁氣已經消散,盤踞在周身的邪怨也都不知何時散盡,看似沒有任何變化的長相,在細微處實則已經有了天差地別的轉變。
悟生從地上爬起來,手指抓在後腦勺上用力到抓出紅印。
“劫已渡過,從現在開始,十二個時辰。”蔣蘭宮說,“……你的命數。”
悟生不等他說完,猛地仰天大吼一聲,拔腿衝出天君殿。
瘋了似的叫喊聲從天君殿外傳來,遠遠地朝著前階大坪和山門方向奔去。
“君上!”三七拂塵指向窗前,“是否阻攔?”
“讓他去。”蔣蘭宮說著,扶著桌案定神,“讓他去……”
果然,魔體吞下了響骨盅。
劫難的命相因而消失了。
是輪迴的山火已經熄滅,還是鏡子先行破碎?
悟生的劫已經不再顯現,或許是他跳出了自己為自己所造的輪迴。
蔣蘭宮寧願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結果,盼望真正的禍世劫未能被杜縈迴魔體收納。不過未知後事,仍要以後事皆可發生的最壞設想來準備。
他讓三七去下達自己的指示,又對沈賜道:“鶴欽千里趕來已是不易,待交接完事務,便去休整一下吧。”
沈賜儘管忐忑,卻不敢耽擱事務,馬上和三七一起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三七喚他:“青冥君留步。”
沈賜低頭:“三七供奉請講。”
“君上方纔未提夢中情形,晚輩擔心不已。”三七拱手,“故妄自詢問青冥君,夢魘之中,是否有損害君上之事?”
沈賜稍作猶豫,後答道:“未曾。”
三七懷疑起來:“晚輩信任青冥君,可為何青冥君返回途中若許時辰,君上未能醒來?你們可是一直同在夢魘中麼?”
沈賜默然片刻,道:“杜岸對君上之心不必有疑,然而他的行動不可揣測,還需多留意。”
三七緘聲不問,兩人在天君殿前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