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點數。

    這回在場所有自以爲了解響骨盅的人都驚愕不已。

    “你是不是買到假的了？”遞盅那人身邊的同門問道。

    “不可能……我是從鬼僧那親手拿來的，花了我三支馬良筆！你知道值多少金子嗎！”

    “我看你是被騙了，不然你都拿了這麼長時間怎麼還是倒黴？”

    “話不能亂說！這東西邪得慌，不能常用。但我之前的劫都是它幫我避過去的，有用，是真的！”

    他們辯論的聲音不小，多數人依然相信此物的靈驗。

    可是越覺得這東西靈驗，當下出現的狀況就越讓人心驚膽戰。

    杜縈迴見得不多，印象深的一次是蔣尋棠搖盅，另一次是在尋常澗，蔣蘭宮用魔血將裡面的鬼骰子引了出來，令響骨盅恢復成了一個普通的陶罐子。

    若搖盅成功，天然響骨盅是真的……那難道是鬼骰子被更為強大的邪氣吸出禁錮，導致失效了？

    杜遠亭抓著響骨盅又搖了搖。

    裡面的聲音消失了。

    雖說本來聲音就不大，可是現在悄無聲息，必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鬼骰子不在裡面了。”有修士察覺。

    真是如此……？

    杜縈迴望向山溝四周，這裏的陰氣愈加濃烈。

    似乎有什麼更怪異的事，正在緩慢地發生。

    ……

    靈永州無盡洞天府，天君殿內。

    蔣蘭宮來到，見悟生坐在一級玉階上，擺弄著一隻響骨盅。

    跟隨而來的連翹見之不悅：“沒規矩。”

    “不必在意。”蔣蘭宮說著，從悟生身邊走了上去。

    二位供奉連忙跟著繞過，悟生突然往自己手裏扣響骨盅，剛搖過一次又蓋上去，反反覆覆，他卻只管瞪著一雙鈴鐺似的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幹什麼呢？”連翹低聲問三七。

    三七搖頭讓她不要在此時多嘴。

    連翹可憋不住：“沈賜說大甕溝裡響骨盅失效了，不會他在搞鬼？”

    三七拂塵掃過：“悟生師傅在解盅了。”

    連翹恍然捶手：“他在看自己身上的劫是否有變！”

    她們一同朝階前看去，悟生正拿開響骨盅，盯著自己的掌心。

    “悟生師傅，可看出什麼乾坤？”蔣蘭宮揉揉額角。

    三七察覺他精神欠佳，忙攏袖坐下奉茶，蔣蘭宮推拒不受。

    悟生舉起手，他手上竟然落著點數。

    二、五、四。

    全是黑色。

    “咦？怎麼他這裏能顯現！”連翹驚訝。

    蔣蘭宮微微挑眉。

    旁人不知，有點數纔是對的。

    因為現在的大甕溝，理應還不能稱為“響骨盅”。

    方纔在流芳閣，沈賜傳音回來，說明了大甕溝的情況。儘管杜縈迴掉進溝內並不意外，但沒辦法不擔心。尤其是，預想開盅之後吸魂法陣也會隨之啟動，然而現在毫無動靜。

    搖盅失敗了倒也無妨，不過當個尋常山谷。可偏偏普通的響骨盅會在那裏失效，蔣蘭宮頓覺不祥，馬上終止在流芳閣的靜養，出來觀察情勢。

    現在杜驛等人還不知道，使大甕溝成為響骨盅，最要緊的一環，就是他們的魂魄。

    要讓千百仙家的生魂離體，成為可以轉移劫難的鬼骰子。

    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蔣蘭宮搖頭，轉而去想剛剛悟生得出來的點數。

    雖說具體解法是後來人的揣測，連製造響骨盅的悟生本人也說不準，但那總結出的規律，不無幾分道理。

    二是無妨礙，當前天運既定，並行不遇。五是交錯，人的選擇會引導向截然不同的結果，如同站在複雜交叉的路口。地勢是全方位也是包圍，無法脫離當前的處境，卻也可以抵達這個範圍之內的任何地方。

    忽然蔣蘭宮想到另一種可能，立即朝他伸出手：“悟生師傅，響骨盅借來一用。”

    悟生把黑罐子拋給了他，蔣蘭宮搖一搖扣在自己掌中。

    拿開罐子，赫然三枚黑色的“二五四”顯現出來。

    竟是相同的點數！

    然而還來不及他們驚訝，這幾個點數就迅速地消退，即刻不見痕跡。

    悟生張開五指：“我的也不見了。”

    “剛剛消退得有這般快麼？”蔣蘭宮問。

    “越來越快了。”悟生說，“每次都是同樣的數。”

    “三七。”蔣蘭宮遞出陶罐。

    三七會意，立即接過來開盅看點，抬頭道：“君上，點數沒變。”

    “我也試試！”連翹取過盅來搖晃，扣下卻沒見點數。她又不服氣地試了幾次，全部空無一點。

    蔣蘭宮當即瞭然於胸。

    “同步了。”他斷定。

    所有搖盅給出的點數相同，又都失效，那盅搖的不是個人私事，而是天下大運。

    要讓大甕溝扛下禍世劫，指引提示的自然也是應對此等劫運的方向。

    這麼一想蔣蘭宮忽然心悸。

    大甕溝難道已經不知不覺地發動了麼？

    若真是如此，那麼天運中自己和八州反對者各自秉持的道義，此刻正是兩條絕對無法和解並行的道路。這些交錯紛亂的軌跡是人，人為混亂不可一以概之且隨時都在變。天圓地方，地勢四方八州，只在此範圍之內，也意味著只要發生紛爭，就會牽涉到當下的所有地方所有人。

    劫……禍世劫……

    若選錯了道，此劫不化解，就是天下顛覆、生靈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