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保命物乃燙手山芋
重新站在大地上,殷才善對著門外的陽光眯了眯眼,背手踏入督院大堂。
剛剛跟著下地牢的一位下屬謹慎地請示道:“督主,拔了慕容的舌頭,他會不會報復?”
殷才善落座,搓著木椅包漿的扶手,長嘆一聲:“你以為把他一根毛不掉地交出去,他就不會反咬一口了?”
那下屬不知如何接茬。
鎮遠督遠征,縱橫五州,臭名昭著。雖在乘安只是過境,並未有過交戰,但其詭詐做派還是給乘安各督院的同僚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只要讓此人得勢,誰也沒好果子吃。”殷才善揉了揉額角,“他最有用的就是一張嘴,說不出話來,暫時就可安生了。”
“何不把他……”下屬在脖頸處比劃了一下。
“不成,得先留他一條命。”殷才善捻捻鬍鬚,“君上的用意,實在難猜。”
“君上……已經知道他在我們這兒了?”
殷才善搖頭:“君上無所不知,沒明令誅殺、調走,就是要假裝沒這個人。等君上收拾乾淨西界,局勢基本定下來了,再做掉他。”
“是。”下屬不敢再提。
殷才善思索著,十指在扶手上越攥越緊。
確如慕容所言,得等到時機才能決定他的死活。而且慕容自投乘安督,尚未引起各方察覺,看來是真想藏到最後。
如此,慕容會不會是君上親手送來的護身符?
若直接問君上,反而不妥。
只要乘安督穩住繼續抵抗臨陽,事後君上就不值得為這人懲罰自己。
殷才善拍拍扶手泄了一肚子沉悶之氣,扭頭看著堂中封存的戰利品。從叛軍手裏繳獲的法器靈劍都架在禁制裡,釋放出一閃又一閃的幻光。
他忽然想起什麼來,道:“慕容身上搜出來的東西,都檢查過了?”
下屬答:“已經全部查驗,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纔是問題。”殷才善抬手叫人,“拿上來看看。”
下屬應聲,出廳去尋了一圈,抬著箱子回來,給殷才善過目。
之前搜身時已經清點了一遍,可殷才善不放心,叫人分揀開細細勘驗之後逐個封印存放。此時解封重見,東西品類數量都沒變,殷才善略去其他雜物,卻仍注意其中一件物品。
“這個。”殷才善去拾箱子裡那柄羽扇。
他小心翼翼用內力罩著,平直地拿起來,連一點微風都生怕帶動。
此物一看就知不是慕容的東西,且觀扇柄大繁若簡的細膩雕工,絕非俗物。
第一眼見到的時候,殷才善便覺得這是何容與留給慕容的——保命之器。
幾名下屬都站遠遠地瞧了瞧。
“督主,此物我們不敢妄動。遵照您的指示,一直如此封存著。”
“十二時辰不離人地看管,也多加了幾道咒訣。”
“只是放了這麼久……還沒動靜。”
殷才善邊聽他們彙報,邊歪頭打量扇子。看罷道:“靈息尚在不容小覷,留在這兒,到底是個隱患。”
下屬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什麼主意。
殷才善命他們將其他物品重新收好,自己則掐個定風訣籠住羽扇,將之收入錦囊裡揣入袖管。
“督主,這東西還是放在督院吧,若是何容與來找麻煩,您收著不安全啊。”一個下屬道。
殷才善理了理袖口:“這段時間何容與在八州流竄,從沒主動找過督院的麻煩。看起來,他跟杜驛和要反君上的人不是一夥的,他在劃清界限。”
“這個何容與真奇怪,”下屬糊塗道,“現在八州到處都是聲援他的人,這不比當初憋在白無谷的時候得意多了?為何他反而要單打獨鬥?”
“何容與剛宣誓欲與君上當面對證。這個時候,若他私下裏挑唆戰火顛覆無盡洞天,豈不是在公然反悔他自己的立下的誓言?”殷才善反問。
“督主明鑑。”下屬急忙附和。
殷才善冷笑:“不過,也不好說他還在不在乎那個‘誓言’。何容與最近乾的那些事,可件件在打自己的臉。我十分想不透,何容與為何要跟慕容扯上干係。”
“慕容的話也信,何容與怕不是個傻子吧?”
“傻?”殷才善嘀咕,“但願他……真傻吧。”
他不踏實地摸了摸袖管,繼續理事。
前線州界,臨陽仍因支援分散而不敢貿然動作,戰報並未出現緊急之態。殷才善手裏積壓的日常雜事堆成小山,他這一天的心思卻都不在那些上面,總是在摸袖管裡的錦囊,彷彿掛了個秤砣似的沉重。
待督院事畢,天已經朦朦亮了。
殷才善悄聲回府,纔剛進院落地,就聽屋門“哐”一聲推開,迎面傳來麗娘清脆嘹亮的叫罵:“呦!你個損賊還敢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