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行程加急翻山越嶺
驗出此事,現況便比早先預計的快了一步。此地久留無益,蔣蘭宮解開固定人俑的鎖魂釘,夜裏繼續驅車行進。
為警惕明如玉的情況,杜縈迴沒留在車廂裡,而是頂著山中嚴寒坐在前門車架子上。蔣蘭宮等了許久不見他進來,便開了車門,欠身往前坐了坐,捱到他身後。
“快進去休息,你到那邊不是還有別的安排?”杜縈迴扭頭道。
“我好歹有境界修為,不是俗人。不眠不休熬上一年半載都成,這算得了什麼?”蔣蘭宮笑笑,“亞父總還當我是以前那顆沒開竅的小豆芽呢。”
杜縈迴本來有點緊張,聽完發覺他終於不再忌諱那些過分的關心,才放下了心。
“熬是能熬,可累也還是會累。”杜縈迴說,“之前你忙著辦花會時,熬了半月不也要小憩一會兒?”
蔣蘭宮低頭靠他靠得更緊了些:“有時的確,累得莫名其妙……”
杜縈迴心疼,忙側過身將他摟來,蔣蘭宮順勢倚在他肩上。
“今日之事,我越想越蹊蹺。”杜縈迴說,“若他是和那顆心臟一樣從肉身離析出來,那他算不算是單絃生的?我現在是單絃的軀殼,那他算不算我生的?”
蔣蘭宮還當他想出什麼蹊蹺,結果就這。
“這傢伙如此執著於生孩子究竟是哪根弦不對……早先問棠兒是不是我生的,後來又猜明如玉是不是棲虹生的,現在連自己都不放過了?”蔣蘭宮腹誹。
不過他還是心平氣和,笑著說:“當然、算了、罷。”
這話一時好幾層意思,杜縈迴沒明白過來。
蔣蘭宮眼珠子滴溜一轉:“難不成,亞父還想跟明如玉來一場‘母子’相認?”
杜縈迴還真思考了會兒,最後頗為遺憾道:“那還是不必了,他又不能給我‘養老’,只會給我‘送終’。”
說完他凝望著蔣蘭宮,深情款款:“還是我的蘭宮好,又能給我養老,又曾給我送終。”
那舊仇還成了把柄了,蔣蘭宮心道你一天不拿這事兒壓我是不是會死?
“亞父,蘭宮知錯了……”蔣蘭宮收斂笑容故作神傷,按著心口伏在他肩頭,“待將來大道修成,便拿這條命來償還亞父可好?”
杜縈迴登時心軟了大半截,趕忙把人抱在懷裏親:“還什麼還,別說胡話。”
蔣蘭宮反將一軍,好不痛快。
車隊後尾傳來笛聲,模擬著野鳥有一搭沒一搭的啼叫,彙報著一切平靜。
靈霓佔據著車廂最溫暖也最寬敞的正中,睡得安詳。沈賜吹送完這一時辰的報告,便收起玉笛坐靠車廂側板,在一片漆黑中刻印章。明如玉裹著毛皮斗篷,蝦米似的弓在他腿邊。
這一次,明如玉夢中又出現了那條深長的小巷。
他背過身尋找出口,前後卻都是一模一樣的幽暗。走著走著,兩側的磚石中突然伸出無數雙黑漆漆的手,抓著他向牆的裡面拖去。他驚慌失措地掙扎,企圖從那些手的拉扯中逃脫。可他的力量卻像被抽盡了,那些手抓得越來越緊,拽得也越來越兇狠。
劇痛撕扯著他的身體,他竭盡全力地求救和呼喊,都發不出一絲聲響。
他已然絕望,終於攤開雙臂放棄了掙扎,等待著被撕裂的一刻。
可那一刻沒有到來,恍惚間他耳畔傳來清冽的笛聲,光亮穿透了幽深的小巷。那些死死拉扯他的手臂被蔓延而來的長鏈抽碎,高聳的圍牆在笛音下土崩瓦解。
腳下的石板路也隨之慢慢消失,他墜入一片蒼茫。
明如玉猛地一哆嗦,醒了過來。
夢裏的笛聲飄入現實,他發動魔眼,透過黑暗看到了上方的玉笛。
沈賜察覺到他清醒,便不再吹了。
“我剛剛……怎麼了……”明如玉問著。
“魔體不穩定,總是在離析的邊緣徘徊。”沈賜道,“這一夜已經反覆發作好多次,你感覺不到?”
明如玉不記得了,他只能回想起自己在那條小巷裏,其他關於這一夜的事支離破碎,難以清晰。
難道每次發作的時候,都是對方吹著笛子把自己從那裏解脫出來的嗎?
為什麼要救我……是你的主子的要求嗎,還是你自己的決定?
如果你知道你在救我,你還會救我嗎……
明如玉將臉藏進胳膊下面,緊緊蜷縮起來。
忽然有什麼東西搭在了身上,明如玉警惕地扭頭望去,臉頰卻蹭到覆蓋在肩頭的厚厚毛皮。
“裹緊點,別再弄掉。我看不清,發現晚了到時候凍死的是你。”沈賜低聲說著,順手給他掖了掖毛皮斗篷的邊。
明如玉不說話,默默縮排溫暖的毛皮下面,卻再也沒合上眼。
破曉之時山中愈發清冷,陽光明媚還是冰得人受不了。
蔣蘭宮和杜縈迴就這麼在車前依偎著打瞌睡,直到天亮被凍醒。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翻過了那座山,全新的圖畫鋪開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