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蘭草救世磐石守心
“真是怎麼?”
“喪心病狂!”
蔣蘭宮坦然受之:“可巧亞父著了魔,與我一同喪心病狂,我也不孤單啊。”
杜縈迴提著劍怒氣衝衝轉來瞪他,蔣蘭宮撐傘自衛。
“你為施行你說的這些東西……殺了多少人?!”杜縈迴質問。
蔣蘭宮辯道:“亞父問這個還有用嗎?就算我說是因為觸犯了仙法才加以制裁,你恐怕也不會信我。”
“誰觸犯了仙法,還不是你說了算?!”
“我哪有那些閒工夫事事操心,八州各地幾十所督院,慕修顏那等人有的,亞父這般正人君子也有的,若我胡亂判罰,這些人哪還能服從於我?”
“你給我解釋清楚!”
“你聽我就解釋,解釋他個三天三夜都無妨,可亞父似乎不大聽得進呀。”
“別叫亞父!解釋!”
“好,好,你先把劍放下。”
杜縈迴把劍往地上一扔:“我不動你!你說!”
蔣蘭宮扶一扶額角,捲上慌亂中散落的碎髮。
“仙法訂立之初,各宗派不服之聲沸反盈天,我確實採取了一些強硬的手段……”他小心翼翼道,“但何至於將其滅絕?若一個正統傳人不留,自然也沒人來學府講學傳授秘術了。我嚴中放寬,對老派仙門中人既往不咎,只要肯接受仙法督院,願意貢獻出法術絕學……”
“不然?”
“不然也沒怎麼樣,只要不造反刺殺,我還不是哄得他們好好的?違背仙法的按律處置,立下清譽,如此這般幾年下來,除了杜遠亭那個死性不改的,哪還有什麼質疑之聲?”
杜縈迴將信將疑。
蔣蘭宮噤聲待他消氣。
“你在下面說……”杜縈迴想著道,“你要救什麼?”
“救人。”蔣蘭宮說。
“你救人?”
蔣蘭宮聽得出話中刺。
他不再忍,凜凜應聲:“對。”
“你可算過你害了多少人,就敢說救人?你救了什麼人?”
“我寧願害一時之人,救此後十世百世人。”
杜縈迴訝異他竟堂而皇之口出此言。
“你怎知你能救得了十世百世的人?”杜縈迴問道,“若你錯了呢?”
蔣蘭宮更加直白:“錯便錯了,這世上總要有人探路,要有人犧牲來做鋪路基石。”
“你為何不犧牲你自己?”
“我若犧牲,誰來探路!”
杜縈迴恍然:“這便是你不得不完成的事、你不能死的理由?”
“是。”蔣蘭宮垂眸。
“這等空口無憑的大話……如夸父逐日、精衛填海!”
聽罷杜縈迴呵斥,蔣蘭宮頷首,一派溫潤謙恭,唯見眸中精光,灼灼如電。
他道:“爾等燕雀,焉知鴻鵠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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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長談,不歡而散。
吳平明玖之事告一段落,修士們拾掇的拾掇,修整的修整。銅鈴陣向山頂收回,金光漫散,旭日東昇。
杜縈迴在蔣蘭宮走後,獨自挽著將離,坐在寢宮外憩園的石墩子上,強撐一宿。
本來對方離開,晾他在後院。收拾打掃的人來了,見他煞氣濃濃站在那,都不敢靠近。杜縈迴悶氣生完了,想起蔣蘭宮身上帶著傷,邊罵自己沒臉沒皮,邊尋上去一路問蔣蘭宮去向。
蔣蘭宮傷成那樣飛不起來了,雖裝得步態如常,但杜縈迴深知自己那時下手多重。無盡洞天府穿山而建,迷宮一般,他走了不少冤枉路,終於得知蔣蘭宮回了寢宮。
修真之人只要不是傷到經脈要害,療傷不難。服下丹藥,擇一處靈地靜修是常用的法子。各門派仙首都有自己的專用修養之地,杜縈迴到了寢宮地界,沒感覺這裏靈息比別處高出多少,不解蔣蘭宮為何不去靈地療傷,非要往房裏躲。
連個駐守的人都沒有。杜縈迴抬腳便飛到寢宮窗外,正看見裡面人影臥下,燭光熄滅。
他在窗外站了一陣,轉身返回宮外園中,充作這夜的守衛。
日光落在臉上,將他刺得醒了醒,手上一鬆,劍掉在地上。
可憐名劍將離,一天不知被扔了多少次。
自己扔就算了,戰士失手掉劍,挺不吉利。
杜縈迴無心引決,俯身取劍,卻有隻白靴踏來將劍鞘一挑,他順向抬頭,將離落在那人手中。
蔣蘭宮面龐逆光,笑卻清晰。
“蘭宮。”杜縈迴不取劍,兀自將手去試探他胸口的傷勢。
“好多了。”蔣蘭宮尚未束冠,掖著髮絲低頭道,“亞父若真心疼,下次打我時便收著點勁。”
杜縈迴起身擁他入懷。
可能是抱得有點重了,蔣蘭宮吃痛哼了一聲,杜縈迴貼著他耳鬢細聲安慰,忽然一轉眼看見園門那裏冒出一小童,穿戴甚是華麗。
杜縈迴正想這是誰家公子哥兒,那小童粉雕玉琢的臉蛋竟登時脹成紅燈籠,驚恐指著他,嚷破了音:
“你——你你你給我放開天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