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角門，和督院僅僅一巷之隔，已滿眼皆是浣花溪一帶小橋流水閒適景色。

    杜縈迴方纔還覺得督院那種地方很是礙事，不知何時才找得到一間無人打擾的處所，走得那叫一個急。這會兒突然換景，反而有點懵住了。

    順手將背後的硃紅小門輕聲合攏，蔣蘭宮記著不能說話的禁令，手上牽一牽他，轉入竹中小道。

    杜縈迴這回沒道理走在前面了，安安靜靜地跟隨。掌心裏攥著的手涼絲絲的，纖細/滑潤，扣緊的指節卻硬而有力。便是這手，既可穿針執筆灑才情，亦能鐵馬冰河鑄江山。

    伴君如此，夫復何求。

    蔣蘭宮回頭看來，長媚眼勾得杜縈迴心顫。

    以防光天化日下做出什麼醜事，杜縈迴趕緊朝別處看，才發現前面已經是假山屋舍交錯。假山還立著一間小閣子，額上寫著“玲瓏軒”。

    蔣蘭宮跟他比劃，杜縈迴見他雪白的手腕子一晃一晃，更為頭痛。急忙一把握住他的雙臂放下來：“還是說話吧。”

    “這裏是私園，蜀川州剿魔事務繁重時，我怕來不及在督院和住處之間走動，便命人將宅子建在了督院旁邊。”蔣蘭宮說著指給他看，“這邊多是沈鶴欽在住，現在他在外面做事，日落纔會回來。不過園子夠大，互相不會攪擾倒是了。”

    杜縈迴到處瞅了瞅：“就是沒人的意思？”

    蔣蘭宮點頭。

    杜縈迴繃緊的心絃立時放鬆，俯身將他攔著膝窩一抱，託在胸前。

    “想我不？”杜縈迴貼到他耳朵根兒上吹氣。

    蔣蘭宮癢得直縮脖子，輕笑道：“這有什麼好問的。”

    “我就想聽你說，想我了沒。”

    “不信亞父猜不出。”

    “那也得聽，你不說，我怎知自己猜錯沒有？”

    蔣蘭宮遮住羞紅的臉頰，咬著袖子為難：“亞父……”

    “說，我聽著呢。”杜縈迴冷不防顛了他一下，蔣蘭宮不自覺地抱緊他的脖子，杜縈迴趁機在他頸上叨了兩口。

    蔣蘭宮心裏抱怨著他的惡趣味，稍作鎮定後，抹抹臉又擺出一副強佔上風的德行。

    “我想……”他湊到杜縈迴耳邊悄聲說了一句。

    杜縈迴登時從耳朵麻到了尾巴根兒，喘口氣斥他一聲“狐媚子”，抱著人就跳上了假山頂那間玲瓏軒。

    “亞父上這兒做什麼，這裏是書齋，又沒床。”蔣蘭宮疑惑。

    杜縈迴伸出一隻手把筆墨紙硯全部拂落在地，蔣蘭宮從他懷裏滾到桌上，眯眼斜躺著欲拒還迎。

    “這兒近。”杜縈迴扯掉腰帶，說話間提槍上陣。

    -

    玲瓏軒內酣暢淋漓地大戰了一場，太陽已經偏西。

    杜縈迴差不多忘了要吃火鍋的事兒，倒是蔣蘭宮還替他想著，一面撥弄他鬢邊銀髮，一面不緊不慢地問：“等下從督院東門繞出去，有家老店，亞父或許還有印象。”

    “過去那麼些年了，還有個啥印象。”杜縈迴對自己的記性毫無信心。

    蔣蘭宮苦笑，指尖在他腦門劃了劃，杜縈迴合上眼，安然在他小腹枕著。

    桌案雖大，擺兩個成年男子也顯得有些窘迫，杜縈迴只有上半截身子還在桌上，腿往下一放，腳都要沾到地了。

    “舒服嗎？”蔣蘭宮看他這副模樣，不禁想笑。

    “舒服。”杜縈迴說著，一隻手順他的大腿捋下去。

    “不是說那個。”蔣蘭宮這回真笑出來了，“這麼支稜躺著，可還舒服麼？”

    杜縈迴睜開眼睛瞅瞅他，好像明白點什麼了：“那換個地兒繼續？”

    蔣蘭宮這回沒直接踹他，合攏袍子往他腰上踩了踩：“好呀，我帶亞父換個地方。”

    -

    換了地方杜縈迴就後悔了，蔣蘭宮帶著他在園子複雜幽深的迴廊裡轉了好多個圈，最後把他從一扇隱蔽小門領出來，竟然就到了車水馬龍的大街。

    “就不能信你的嘴。”杜縈迴嘆氣。

    蔣蘭宮還給他一個“是你不長記性”的壞眼神兒，翩翩然走上街頭。

    杜縈迴無奈隨著他逛街，一刻也捨不得離遠了。在外頭總不能摟抱或牽手，杜縈迴抓心撓肝的癢也只能抱著胳膊掐自己來排解。

    天色雖漸漸暗淡，同一時辰的玉山及蜀地卻要比八州其他地方黑得晚一些，故此街上行人還多，商鋪也都熱熱鬧鬧。

    杜縈迴對火鍋的執念在蔣蘭宮身上得到了抵消，兩人都不是太有食慾，便隨心所欲地走動。沿路許多人家晾著成排的臘腸，總角孩童穿梭在肉林之中嬉戲打鬧，大人一桌一桌聚在屋裏屋外，摸牌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