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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獨落難仍似影替身

    夜深千帳燈。

    大帳外駐守的遼肅宗修士們緊張等待著裡面的動靜。

    交涉的結果究竟是戰是降,人人心裏都打著鼓。熟悉劉廣源的已經看出他在動搖,而其他許多隨軍征戰數年的人也已經疲於奔波。

    可“不戰而降”這幾個字,怎能就此記入遼肅宗的辭典?

    那般境地,絕非恥辱所能概括。

    “上面人怎麼想咱也不知道,可督院這些年殺了咱多少弟兄。”一名年輕修士在寒風中咬牙切齒,“任誰要降,我也不幹!”

    “但是打下去死的人更多。”

    “死就死,此生入遼肅,視死猶如歸!”

    “要是跟著主君就好了,管他成敗一口氣打到靈永州去,我也想看看無盡洞天啥樣。”

    “現在這一打一跑的,一會兒南一會兒北,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有人發覺說話聲變大了,輕輕咳嗽提醒他們注意。

    老一點的修士在陣列前走過:“這還沒結果心就散了?跟誰就得聽誰的話!廣源也是盡心盡力爲了遼肅,咱得相信他。”

    “他會不會直接砍了使者。”底下人忍不住接茬。

    “來的那到底是個啥,我看劉仙師臉色都青了。”

    “弄什麼不好非得是個小孩,還穿著遼肅宗的宗紋,太滲人了吧,我頭一次看見那樣的俑……”

    少數見過杜縈迴生前容貌的內門子弟聞言默不作聲。

    “懸了。”其中一人輕嘆。

    山風呼嘯,大帳的燈光搖曳恍惚,外面的修士紛紛提高警惕。

    忽然簾子向一側捲起,小杜俑走了出來。

    隨後的劉廣源臉色沉沉,在門前止步。

    小杜轉身望著他:“今夜子時,我等師叔的答覆。”

    “方纔所說,你要如何跟師兄解釋?”劉廣源問道,“即便真相如你所言,恐怕他也不會原諒你。”

    “謝師叔告誡。”小杜說,“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我從未妄想過得到亞父的原諒。”

    劉廣源搖頭。

    小杜躍上枝頭,黑夜中唯有泣血劍的紅光指引著他的方位,輕緩的聲音從上方傳向劉廣源:“師叔,我有好好照顧遠樓。”

    劉廣源氣息輕顫:“那遠山呢?”

    小杜沒有答話。

    這樣的意思,是要看子時的回答而定了嗎?

    泣血劍的光芒消散在密林中,劉廣源緊閉雙眼,將驚濤駭浪般的心緒鎖入黑暗。

    他迅速退回帳中,沒有給出任何指令,留下一眾修士面面相覷。

    -

    此時白無谷之內,鎮遠督的又一波騷擾奔赴獸池。

    慕修顏蹲守九十九折溝大營,已經在自己的臥榻上僵坐到屁股麻,還是根本沒有出去繼續招待客人的心情。

    只要看見唐懷之的那撮小鬍子,就發了瘋地想給他全薅下來。

    “你在幹什麼?”慕修顏問著在帳中緩慢挪動的人影。

    齊遠山一個握不穩,手指不小心戳到滾燙的蠟油裡,他卻毫無感覺似的惶然站住不動。

    慕修顏看到他手上的燭臺剪刀:“剪燭芯嗎?下人就能做的事用不著勞頓齊仙師。”

    說完他發覺自己忘了,這間帳子從來不準下人進入。

    “過來。”慕修顏朝他勾手。

    齊遠山捧著燭臺瑟縮在牆邊,彷彿聽不到他的話。

    “讓你過……”慕修顏正要發火,忽然神情一轉,收起厲色,起身朝他走去。

    齊遠山捏住燃到半截的蠟燭,指尖稍稍下移,燭臺底座上的長錐透過殘燭刺著他的眼。

    忽然他的手腕被抓住,齊遠山驚嚇中鬆落燭臺,慕修顏飛快地出手接住。

    “齊仙師身子虛弱,還是回來躺著吧。”慕修顏將燭臺重新擺好,雙臂一環將他抱起。

    齊遠山木偶般任由他抱到床上,無動於衷接受著對方侵犯的動作,早就習以為常。

    屈身於此的時間一刻勝過百年似的漫長,他日日聽著慕修顏粗/重的喘息,那夾雜其中斷斷續續的叨唸並不是幻覺。

    “恩公……恩公……”慕修顏汗津津的額頭抵在齊遠山鎖骨上。

    誰是恩公?

    是誰都無所謂,齊遠山只知道絕不會是此刻在他身下的自己。

    即便淪落至此,仍然是別人的替身,多諷刺的事。

    慕修顏用幾乎捏斷的力量壓著他的手腕,劇痛令齊遠山在清醒和迷離之間徘徊。

    終於熬到那野獸般的施暴停止,臥榻上交疊的呼吸艱難猶如泣聲。

    慕修顏鬆開手,緩緩從他胸前抬起頭來,一雙桃花眼紅得駭人,卻滿含笑意。

    “哈……”慕修顏捏住齊遠山的下巴,“聽見了嗎……”

    帳外號角聲穿破烈烈風嘯,群山激盪,劍氣交纏廝殺,亂亂紛紛自天際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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