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良辰獨望遠憶出征
杜縈迴打了個滾翻身便追,蔣蘭宮聚合靈氣在手,猛向他擲出一記靈爆,杜縈迴舉臂格擋哪能抵過,當即給炸開十步,退跌在水榭上。
“蘭宮!”杜縈迴忙喊。
喊也沒用,蔣蘭宮反而加快步子走了。
杜縈迴呆呆地躺在水榭上。
只是被衝倒了,沒受什麼傷,杜縈迴躺了一會兒便坐起來繼續發呆。
追也不是走也不是,杜縈迴兀自在水榭坐了兩個時辰也不見人影,發覺麻煩大了。
——該不是給我挖墳去了吧?
杜縈迴捋捋衣褶起身,望一眼星斗滿天,再望群山燈火團簇,二者於天際相交,宛如星河墮地,又如漫步天街。
——不把人氣走就好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你我。
杜縈迴嘆一口寒氣。
明知哪裏氣到了蔣蘭宮,可杜縈迴想不出那話不那樣說,還能怎樣說。千錯萬錯,錯在棠湖不該放他走。若早些明白自己並非只將他視為知己,若將離之時自私一些將他扣在身邊,哪怕荊州城不要了打道回奉天種花……杜縈迴想來,也無不願意。
若真是那樣,何來現在的天君蔣蘭宮。
“縱有千次萬次,你仍會走。”杜縈迴望著對山叨唸,“誰叫你,只想做如今的你。”
“我拱手給你的,你只會唾棄罷了。”
“若我早些看透……”
杜縈迴搖頭。
蔣蘭宮早就有意借亂世逞英雄,這杜縈迴是知道的。
想到這裏杜縈迴才確信,原來自己是自私過的,將他強留在身邊過的。
只是並非不讓他走,而是跟他一起走了。
名門私怨波及附庸門派,殺得血流成河是常事,大不了魚死網破,無外乎給後起之秀騰地方罷了。那年間遼肅府遠在北境,別人打也罷不打也罷,杜縈迴只顧和近旁幾家門派打哈哈。雖受到戰事波及,過得也不大好,總有人以恩怨利害之名,企圖拉他下火坑,杜縈迴都心如磐石,置之不理。
直到蔣蘭宮深夜負荊自請辭去,跪在他面前,一句“大丈夫以天下為己任,怎能偏安一隅”,杜縈迴當即力排眾議,揮師南下。
那場早已被多數人忘記來由的私怨,終於在遼肅宗率領的一眾勢力介入後,演變成聲勢浩大的八州亂道。仙界的大一統,拉開了帷幕。
所有人都以為杜縈迴想開了,或是瘋了。
但杜縈迴知道自己只是從心所欲。
無論那時蔣蘭宮是真要一個人南下,還是表面推拉、本意拐着他參戰,都不會不知杜縈迴心中,這次辭行的分量。
以蔣蘭宮之心細,必定明白,杜縈迴一定會跟他走。就算他一人去,杜縈迴也能馬不停蹄地追上來。
杜縈迴不想把這件事怪蔣蘭宮,就算沒他鼓動,自己就一點都不想平定亂世重整乾坤了嗎?
這可不就是知己嗎?你在火坑邊緣躊躇猶豫,他在旁邊牽著你的手說:“跳吧,煉成丹,或燒成灰,生死寂滅,吾與君同。”
細想了一折,原來絲毫沒有變動的可能。
心性如此,何談如果。
杜縈迴袖手吹著山風,溫泉水氣涌到臉上也不暖了。他不斷追憶前生種種,仍唯有棠湖,唯此追悔莫及。
蔣蘭宮這第二次辭行,徹底走上了分岔路。
“當真再無別處要怨我了?”他嚅嚅道。
今日抱著蔣蘭宮,一寸寸撫過,確認是真。心酸酸淚茫茫,生怕抱得不緊,給漏掉了。
不管了……
杜縈迴拍拍自己胸口:“回來便好,管他仙魔人鬼。”
杜縈迴自說自話,恍然隱隱感到忘記了什麼理應更重要的事,不過,想不起來的一定就不是最重要,那便想起來再考慮罷。
杜縈迴負手靜了靜氣息,沿著水榭旁石板小徑,再追蔣蘭宮去也。
呸,晚了兩個時辰還追什麼追。
他全憑感覺走,這小路直通山崖一線天。過後豁然開朗,轉至殿閣迴廊,高牆相抵,辨不出方位。
好在也沒見岔道,杜縈迴正走著,忽見前方兩點光亮,有人打著燈迎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