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夜楫輕舟倚月對酌
連翹笑聲如銀鈴,輕鬆跳下樹開啟食盒,一股甜甜的香氣溢滿院子。裡面是幾碗湯湯水水,經那麼一陣嬉鬧,竟然點滴未灑。
“餘大叔!小環!”連翹放下食盒叫道,“來吃蜜棗銀耳羹啦~”
宋環馬上吸著口水回頭,背叛了還躺在地上耍賴的蔣尋棠。
“來了。”餘諱說著走上去,接下連翹端來的那一碗。
“敞開了喝,給餘大叔多備了幾碗呢。”連翹拍拍他的寬膀子笑說。
餘諱點頭坐在樹下,碩大的身軀化作小丘,蔣尋棠也受不了香味的引誘,打了個滾起身就一點都沒疼的模樣了,連翹端著碗就是不給他,又逗了一會兒,轉手把碗給了宋環。
三七無奈搖頭。
“少君!少君我給你拿到了!”宋環舉著碗就給了蔣尋棠。
連翹像是早就知道如此,假嗔著在宋環頭頂輕輕敲了一如意,然後給他又遞了一碗。
“哎,魔頭。”連翹端著碗叫杜縈迴。
杜縈迴:“怎麼,今日我也有份?”
連翹嘴角勾一勾:“對,喝了,晚上賣力氣。”
三七在旁出手拂塵打得她“誒喲”一聲。
杜縈迴領情,接下來喝了一口,香滑涼潤,入喉清爽。
連翹莫名捱了抽,轉頭和三七吹頭髮瞪眼,三七一副教訓的表情,指指唇上叫她不要耍貧嘴。連翹卻馬上笑嘻嘻地挽著三七,湊在她耳邊說話,說得三七白淨的面頰一片緋紅。
杜縈迴嚼著銀耳朝那樹下這群人望去,中間最大隻的餘諱安安靜靜地吃羹,宋環騎在他的一條腿上邊吃邊看著自己的少君。蔣尋棠沒正行地趴在餘諱肩上剛吃完一碗,轉臉朝連翹還要。連翹不肯給,三七便把她按住,遞了一份過去。蔣尋棠接碗,馬上語調嫩了八歲,甜膩膩地叫道:“謝謝三七姐姐”。
杜縈迴看罷,低頭笑了笑。
自己還想著什麼樣的世外桃源呢。
他憶起蔣蘭宮那日微微的抱怨。
這麼久了,他是否漸漸已將無盡洞天當自己人?還是就如自己之前說的那樣,只拿蔣蘭宮當自己人,而不包含無盡洞天的其他人。
杜縈迴覺得自己得重新考慮這個問題了。
他端起蜜棗銀耳羹仰脖喝光,把碗伸給連翹:“再來。”
“沒你的份了。”連翹掐腰,“你等那頓酒去吧。”
杜縈迴疑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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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紅二位供奉傍著在月色漸染,將杜縈迴引至懸鏡湖岸,隨後打著燈籠退去。
懸鏡湖在仲夏時節依然清冷。山雪化入湖中,瀑布開始喧囂,明鏡般的湖面被漣漪磨砂。山林中的燈影忽明忽滅,歸元城的繁華亦遠,瀑布山口透出悅神峰獵場的成串祭燈,穿過落雲般的水霧向此岸眨眼。
皓月當空。
杜縈迴望見,偌大湖面上唯有兩點微弱的船燈,緩緩向自己行來。
等船靠近了,他纔看到這兩點燈光一首一尾都在這船上,沒有船伕,只有蔣蘭宮側坐在船頭。
杜縈迴等不及,船還沒靠岸就抬腳往上飛,蔣蘭宮抬起頭迎他,被突然地用力擁進懷中。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蔣蘭宮雅興,吟上了詩。
“我去了,你不見我。”杜縈迴嘆道。
“若亞父有些耐心,想必還是見得。”蔣蘭宮嘴角含笑。
杜縈迴瞑目奪下他的唇。
小船搖曳著駛向湖心,寒水澹澹生煙,月影蒙紗。
蔣蘭宮合衣鑽出船篷,坐在船艄向裡面的杜縈迴伸出手。
杜縈迴起身半坐在倉裡,看著他和皎月並肩。船艄擺著低矮小几,蔣蘭宮開啟置備好的木箱,取出一壺溫酒兼幾碟小菜,置於几上。
“好像很久沒有和亞父對酌了。”蔣蘭宮遞他一杯。
杜縈迴接酒不飲:“我酒品很差。”
蔣蘭宮提一杯:“只對我差的話,倒也可以原諒。”
杜縈迴笑著隨他飲盡,捏著空杯子:“還是不可以原諒。”
蔣蘭宮取壺為他斟酒,杜縈迴按住他的手:“以前總是你給我倒酒,往後換過來。”
蔣蘭宮怔怔看著他,杜縈迴把他手中酒壺撥來,給二人杯中斟滿。
“亞父不在乎麼?”蔣蘭宮捧杯看他喝完。
“在乎什麼?”
“長幼尊卑。”
“我只在乎你。你是我心上之人,你為長,你為尊。”
杜縈迴挽住蔣蘭宮冰涼的手指:“況且,如今你是天君,也應你為尊,我為卑。”
蔣蘭宮眼中閃動。
“亞父可有察覺?”他問,“我依然在報復你。”
“略有一絲,不值一提。”杜縈迴拄著腦袋給自己倒酒。
蔣蘭宮溫聲軟語卻說著挑釁般的話:“你曾高高在上,即便跌落如此,竟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杜縈迴聽完舉杯:“我跌落在哪裏?心心念念之人就在枕邊眼前,我高興還來不及。”
“亞父越來越油嘴滑舌。”蔣蘭宮和他碰了個杯。
兩人對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