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晴與呂一在山洞裏度過了平穩的兩天，這兩天也是來到浮龜山以來，最有安全感的一段時光，不用擔心襲擊的怪物，也不用擔心神出鬼沒的陌生人。每天看著江恆他們做實驗，聽著他們用衛星電話與外界聯絡，聊著一些自己聽不懂的東西。有一天江恆還出去了半天，據說是去鎮上購買補給。

    喝多了他們兌的藥粉，牧晴與呂一的體溫也降低了不少，有時候她摸摸自己，都感覺像是一具殭屍，不知道從這裏出去的時候，能不能恢復正常。

    閒暇之餘，江恆總拿了筆記本，問她許多當年的事情，牧晴此時已經對他放下了戒心，把能回憶起來的都說了一遍。從剛入機修廠的情形再到野狗出現的時刻一直說到那場慘絕人寰的事變來。

    “被野狗咬傷的人縱是當場不死，隔了幾天傷口也會開始潰爛感染，然後發高燒，燒糊塗了也會瘋狂地撕咬其他人。那時候的機修廠，真的是人間煉獄啊！”牧晴低聲訴說著，聲音裡仍是滿滿的恐懼。

    江恆抬起頭來，遞給一杯水給她：“那你們沒有采取自措施嗎？”

    牧晴苦笑起來：“能怎麼辦呢？我們用盡了各種辦法，找外界救助已經是不可能的，整個瀾滄縣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場瘟疫，早就封鎖了我們廠子的大門，電網也是那時候拉起來的，就是山路也派了人看管。”

    呂一在旁邊補充道：“是的，我媽在出事之後，曾想跑過去救我爸的，可是到了門口就被趕了回來。”

    牧晴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側過臉去，面孔隱匿在了火光之下，表情有些模糊不清：“工廠裡活著的人越來越少，幾乎每一天都能看到新的屍體，大家也想了好多辦法，我們儘量搬去高地居住，因為那些鬼東西它們不會攀登。我們還建立了臨時的保衛隊，用工廠裡的機器製造了不少的武器……廠長還派了幾個身手好的翻越工廠封鎖線，帶了那些怪物的東西去尋救兵。廠裡技術員以前學過化驗，他認為這些得從根源查起，所以找來了那些毒藥，進行化驗，也是無果。”

    牧晴閉上了眼睛，說話的時候，眼前一一閃過二十年前的那些故人，他們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中，可是除了自己，卻無人知道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經歷了什麼。

    “後來呢？”呂一低聲問道：“我知道他們都死了，可是死之前呢？”

    牧晴拿出了那張照片，看了好半天：“翻越封鎖線的人失敗了數次，終於有一個人成功了，他拿著最後一份樣本，在大家的幫助下逃了出去……大家懷揣著希望，死死地等著。天天守在樓頂也不行，爲了水源與食物，必須冒險下去，到了最後，可供生存的物資越來越少，而那些野狗的數量卻越來越多，整個工廠只剩了二十個人了。”

    牧晴指著照片上的人：“活著的有這個姓李的叔叔，還有姓朱的阿姨，還有一些我記不太清了……”

    牧晴最後指的，是那個姓熊的男人：“他是我們廠裡最勇猛善斗的一個，保衛隊隊長也是他，偏偏在那個時刻爲了爭奪食物，向自己人出了手。我親眼看見他殺死了一個小個子女人。”

    江恆皺起眉來：“到了生命的盡頭，人的本性也就表露無疑了。”

    牧晴點了點頭：“最後大家是怎麼死的，這段記憶一直是空白了，我只感覺我們去了什麼地道，最後爆炸了……”

    她閉上眼睛想要回憶，可是一想，頭就劇烈地疼痛起來，那些爆炸時閃耀的白光亮得晃眼，腦袋裏就是一片空白！

    “別想了別想了，都過去了！”呂一見狀，馬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如果試試催眠，你說不定能想起來。”江恆忽然想到一個法子。

    呂一搖頭：“這也得等我們出去吧！”

    “明天化驗結果就能出來。稍等片刻吧。”江恆站了起來：“我們得去趟機修廠，檢查那裏的監控裝置，有幾處被破壞掉了。”

    牧晴與呂一對視了一眼，主動提出要一起去，江恆想了想也答應了，讓她們跟緊一點，不要到處亂跑。

    四人按著之前的路線，原路返回。此時已是上午九點，可是樹林間的那層濃霧還沒有散去，準確地說，它們一直都存在著，讓人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進入之後才發現它們是浮動的，這種輕微的浮動就好似霧裏有東西，總讓人心生恐慌。呂一就有好幾次誤以為樹後有人，警惕地觀察了半天才發現是自己看錯了。

    牧晴想到了江恆之前說過的話，她微微側身，仰起頭去看江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鼻樑很是高挺。這個男人不像蔡智源那麼浮誇，渾身多了內斂之氣。

    “你那天說的話，說如果他們現在在我面前，我還能認出……這是什麼意思？”牧晴低聲問。

    江恆看她一眼，說了一段讓她震驚無比的話來：“來這裏之前，我們設想查到了封存已久的資料，關於那場機修廠事故，機修廠職工一百二十四人，事後找到的屍體……包括區域性屍塊，只有八十七個人。也就是說，也許你不是唯一的倖存者。”

    牧晴搖頭：“不，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最後活著的，只剩了二十個人，對，就是二十個！最後大家都死於爆炸，自然是屍骨無存的。”

    “爆炸？資料顯示浮龜山並未發生過爆炸，在機修廠被封閉的數月後，當地人越想越怕，加上輿論的攻勢，這纔將此事報告給了上級。後期部隊介入後，全部搜查了一遍，除了這些遺體，一無所獲。”江恆緩緩說道。

    牧晴一片混亂：“沒有爆炸，難道是我記錯了嗎？”

    “所以，一切的秘密其實都掌握在你的手裏。”江恆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牧晴麻木地跟在他們身後，想著江恆說的那些話，如果沒有爆炸，那就不存在屍骨全無的問題，那麼他們去了哪裏？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被氣流衝到了各種，喪失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