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襲妝的死因
“我以為你不會再恨我了。”
段琛緩緩睜開眼卻突然握住襲妝的手腕,襲妝愣了一下。
“我以為有了孩子,一切都好說。沒了我你想過你和孩子該怎麼活嗎?”段琛奪過襲妝手中的瓷片,摔到了地上。襲妝自己也許沒發現,她的手已經被瓷片割破了,滿手是血。
孩子怎麼活?孩子已經死了,再也不需要爲了活而經受苦難。人間很苦,很難,早早離開纔是解脫。
襲妝從瓷片被奪的那刻就再沒有希望了,殺段琛的機會就只有這一次了。可她失敗了。
“你說話啊!”段琛情願襲妝跟他鬧,跟他吵,可襲妝偏偏不說話,他全然沒辦法。
就這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下人的嚷叫聲:“家主,小少爺沒了!”
段琛如遭雷擊,好似天塌了。
襲妝被關在屋子裏,放聲大笑,讓屋外看守她的人都覺得是瘋了,不敢進到裡面。
“沒了,什麼都沒了。”
襲妝笑過之後,開始喃喃自語,比著笑還可怕。她又拿起了瓷片,這次是對著自己的脖子。
瓷片一下子割斷了脖子上的動脈,鮮血噴的到處都是。襲妝像是感覺不到疼,笑著扔了瓷片,倒了下去。她還沒死,她睜著眼,嘶啞的說道:“客兒,母親來了……”
殺人的勇氣來源於恨,可自殺需要著的勇氣比起殺人要多出無數倍。
原來人生來就是自私的,哪怕對父母,兒女都不可能傾其所有,只有自己的利益纔是永恆的。
段琛抱著襲妝的屍體痛哭流涕,卻為時已晚。一天之內他失去了愛人,失去了孩子,這是他的所有啊!
畫面漸漸變得模糊,卻在徹底消失之前來到了佛堂。
佛堂裡一個婦人跪在蒲團上,面對著佛祖,手中轉動著佛珠,口中念着經文。
段琛失魂落魄的突然出現,像是惡鬼一般。
他喊著:“母親。”
婦人回頭,看見段琛的模樣嚇壞了,連忙上前檢視,“琛兒,你這是怎麼了?”
段琛也在看著他慈眉善目,愛佛如痴的母親。自段琛來到李氏身邊,李氏在他眼裏就一直是淡漠如水,不理俗世,一心的吃齋唸佛。他就算是死也不曾想竟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是嘴上唸佛,手上殺人。
“母親,襲妝死了!”
李氏沒有半分震驚,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是嗎?那你就可以早些娶你表妹過門了。”
真的是一點都不遮掩自己的意圖。
“母親,你每日對著佛祖,佛祖便是教會了你殺人嗎?”段琛忍住了殺人的慾望,那畢竟是庇護了他幾年的人。
李氏聽出了段琛的意思,是在質問她。可惜她不怕,“我是你母親,自是為你著想,哪怕佛祖怪罪又如何!”
段琛聽著都覺得可笑,“為我著想,你是為你自己著想吧,你怕我有了枕邊人就將你這個養母拋之腦後,拼了命的往我身邊送你孃家人。”段琛越說越激動,“我喜歡襲妝,你表面上不做什麼,背地裏卻到處使絆子。當年襲妝怎麼可能從聆音閣那麼簡單的就跑了出去,張玉怎麼會恰巧在那時候知道我收買官員謀利。後來我活著回來,將襲妝接回家裏,你便三天兩頭明著暗著刁難,但都被我擋下了,到最後你不惜一切想要放火燒死她,連未出世的孩子都不願意放過,做人不能太自私,你的人生充滿了不幸,所以也要毀了我嗎?”
段琛忍了太久了,李氏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襲妝剛回來的時候他之所以不讓襲妝出院子就是怕李氏傷害她,可李氏的手還是伸得太長。他沒想到只是出去幾天,李氏竟就趁機放火殺人。
“我毀了你?”李氏難以置信,當年那個任人欺負的少年竟然有一天會像瘋狗一樣咬她。“別忘了,要不是我,你什麼都不是!”
段琛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要不是你?你錯了,沒有你我一樣會繼承段家。”
“別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當年你收養我不過是給自己找條後路,怕與人有染的事敗露被趕出段家罷了。一個心胸狹隘的女人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對人好。”
李氏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處,撕心裂肺的喊道:“我沒有!”
可惜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段琛冷笑,既然李氏不承認那他便細細講與她聽。
“當年我父親流連在外,你便不甘寂寞與下人私通,你自知無靠山,有一日事發會身敗名裂,於是你纔想起了我,一個身份不明卻依舊能在段家活下來的孩子。膝下有子,總比無子要強。再說,萬一爭氣呢?”
李氏再無言反駁,她就是。有著一個在外花天酒地,在家卻從不碰她的丈夫,又沒有孩子,幾十年的光陰可怎麼度過啊,難道真的常伴青燈古佛嗎?誰會耐得住寂寞。外面的光華絢爛她也想去體會,可她不是個男人,她只是深閨裡的婦人,外面的不能找,那就只能找裡面的男人了。
“可她沒被燒死呀!”
“她是沒被燒死,可你卻將她逼死了。”段琛相信襲妝絕不會平白無故自殺的,一定是這個人又耍了什麼手段!
李氏連連搖頭,可看著段琛腥紅的一雙眼,是不可能相信她了。事到如今,她還裝給誰看呢!
“知道為什麼我那麼討厭襲妝嗎?”李氏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段琛已經不屑再回答。
她自覺沒趣,便自己回答起來:“因為她是風塵女子,我此生最恨的便是這種人,好好地人不當,非要自甘墮落,最重要的是她們誘惑了我的丈夫。我滿心的歡喜嫁到段家,可我的丈夫卻是個混蛋,新婚之夜就與別的女子在我面前行苟且之事,視我於無物。我李家的女兒從不愁嫁,是段家求到我李家,父母纔將我下嫁。我嫁與他數年,他從未正眼瞧過我!我這一生都是被那些浪蕩之人禍害了。”
李氏突然間指著段琛,怒吼:“就算我害死了襲妝,你又奈我何?”
段琛還真就拿李氏無可奈何,因為她就算是死身上也揹負著段琛養母的身份,從而段琛就會背上殺母的罪名。
“母親,何故如此叫嚷,我是個孝子,怎麼會拿你怎麼樣。”說著,段琛竟然突然跪下,對著李氏就是一拜,真正的磕頭大拜。
李氏不明白段琛心裏在想些什麼,悻悻後退。
段琛頭磕在地上,遲遲沒有抬起,他言道:“段琛年幼之時幸得母親庇佑,今日在此叩謝母親養育之恩。”
李氏自是擔當不起的,段琛雖然掛在她的名下撫養,可她卻從未盡過母親的責任,只是督促他讀書,再無別的,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段琛不等李氏反應過來便顧自起身,又道:“今日也是你我母子緣盡之日,還望母親以後好好活著,最好能活到百歲壽終。”
段琛雖然不能殺她洩憤,可他想出了更好的辦法。對於這種無牽無掛,冷血至極的人,活著纔是永久的折磨,可若是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都來找她,那該多好呀!
段琛走出門,儼然萬念俱灰。
他從小視為至親的人,殺了兩個他最愛的人。
孟小痴與涅齋回到了崇賢院,那個荒草滿院,孤單寂寥的院子。
襲妝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不似從前凶神惡煞。
孟小痴看著牆上的畫像,若有所思,她不曾見過段琛為襲妝做過畫像,可畫像就掛在牆上。
“襲妝,你……”
叫出了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段琛他很愛你。”不料涅齋先開口了。
襲妝依舊不停的抖,孟小痴覺得她似乎是在哭,可襲妝真的知道段琛是真的愛她嗎?
“襲妝,我回來了。”三雙眼睛齊齊看向門口,尋著聲音的來源,不曾想竟然是段琛。
段琛魂魄飄忽,虛弱至極的出現了。
孟小痴兩眼放光,想著這就是初笑所說的,該出現的時候吧!
襲妝的驚訝只是一時,轉眼間就化為烏有。
段琛永遠都是主動的那個,哪怕是死了以後,依舊如此,他是飄到襲妝身邊的。
“襲妝,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襲妝狼狽的站了起來,面對著段琛,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真是做鬼都不願放過我啊!”
段琛剛想要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我很想你。”
“可我不想你啊!你可真是自私,我成鬼了你還找道士把我困在這裏,阻我往生之路。”襲妝真是敗給段琛了,活著不放過,死了也不放過。
段琛滿是無奈,“我是真的愛你,我不想你離開我。”
“咯咯咯……”雞叫了,也就意味著天要亮了。
“段琛隨我去地府吧!”孟小痴著急起來,人已經見了,總該去輪迴投胎了。
段琛看了眼孟小痴,又凝視著襲妝,“襲妝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我真的愛你多年……”
襲妝打斷了段琛想要說那些膩人的情話,道:“愛我?那你別去地府留下來陪著我吧!”
段琛不假思索,答了聲:“好。”